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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不准眨眼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推荐语:一个北京顽主的日常生活

作者:石一枫著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05-01

书籍编号:30616020

ISBN:9787532162949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86650

版次:

所属分类:小说-当代小说

全书内容:

不准眨眼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版权信息



书  名 不准眨眼


作  者 石一枫


译  者 


责任编辑 韩樱


出版发行 上海文艺出版社


ISBN 9787532162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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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眨眼


那天陈青萍召集我们三个狗男人去开大会,诸人都始料未及。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想必是有人叹息,有人流泪,有人欢天喜地;共同之处则是每个人都充满了众望所归的成就感和沧桑感,因为谁都以为她只叫了自己。还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所有人都在行着持枪礼——对着大洋彼岸的陈青萍,对着载誉回国的陈青萍,对着近在咫尺玉体横陈侧卧榻上的陈青萍。我就是这样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把裤裆在小柜子上蹭啊蹭,一边看着墙角那张会咯吱咯吱叫的双人床。床上躺着我的现任女朋友,黑脸林黛玉,她正在搔首弄姿做肉感的深思状。


电话里的陈青萍说:来来来。我说:好好好。她又说:我刚离了婚。我说:嘿嘿嘿。床上的黑脸林黛玉便问:你又犯痴了,凭白看着我嘿嘿什么?我捂住电话说:没啥没啥,你膀子露在外面,看着凉了又喊疼。黑脸林黛玉便更加来劲,嘤咛一声,一条大腿也掀了出来。陈青萍那边好像有点警觉,问:谁谁谁?我比她还警觉,赶紧说:没没没。这时黑脸林黛玉却催起我来:快快快!我又捂住电话对她喊:等等等!她便赌气开始吃枕头吃被子。我只得赶紧问了时间地点:明天晚上七点?醒客咖啡馆?好好到时再叙。挂了电话,才感到舍不得,裆中之物也已蹭得甚是雄大,一步三颤走到床前,怒视黑脸林黛玉。她倒浑然不惧,索性像海豹一样昂起个半裸体问:哪个给你打电话?我说:大学同学,请我吃饭。她说:什么时候打不好,偏这会子打?我说:人家还停留在美国时间里。她又问:什么劳什子美国时间?我说:美国时间有什么稀奇的?时差你懂不懂?你要不懂咱就只能从头讲起了,话说地球它是个圆的——她穷追不舍地打断我:我是问谁在美国时间里?我说:当然是美国人民。她说:我是问你哪个同学从美国回来又在美国时间里给你打电话?我一心虚,吼道:反正是同学,你又不认识!她也有点急了,终于切入主题:男的女的?我恼羞成怒,声如洪雷:男的!她说:真的?我说:真的!她说:若是假的?我说:舌头上长一个三寸大疮行了吧?满意了吧?她这才缓和下来,说:那你凭白急什么?急什么?我趁着火性,一把把她一条大腿高高拽起:急,急,急什么?急的是一根鸡巴往里戳!


急着往里戳固然是搪塞,美国时间却不假。陈青萍哈欠连天地说她刚下飞机,正在倒时差。她才一回来就找我,确实把我兴奋得够呛,可我看到手上按的却是黑脸林黛玉,不免又感到一丝悲凉,便执意要关灯做爱。她又起疑心:平时都要开灯,今天为甚关灯?我说:反正开灯关灯一样黑,省点儿电吧。她登时不依不饶,拒绝再搞,我也乐得顺水推舟,不搞拉倒。两人气哼哼背靠背睡下,我在黑暗里瞪着眼,对比着身后那位和明天就要出现在眼前的那位。黑猫白猫,都可以抓到老鼠,她们的使用价值是一样的,可是价值却有区别,市面上的价格更是天差地别。可是陈青萍为什么要离婚,而且一回国就要找我呢?难道她已经厌倦了美国的金丝豚鼠,怀念起我的小老鼠来了,认为它格外可爱格外有东方气质神秘感?难说难说,明天再说。


到了明天,我醒来的时候,黑脸林黛玉的眼睛已经哭得抽搐不止,只是乱翻。我好歹劝她两句爱你敬你一撮儿灰一阵青烟云云,以被降服状将她降服,又心猿意马地和她吃了顿午饭,赶紧打发她去上课。她走之后,我胡乱把电视台一个节目的稿子写完,就赶紧拍着屁股出门打车,直奔咖啡馆。


这个醒客咖啡馆地处北大东门外,楼下一个书店,门里一群小资。小资们或翻余秋雨或聊阿巴斯,或抽烟喝茶对着笔记本电脑发呆,生活都很幸福。我看看时间还早,刚五点钟,害怕等待时的难耐,遂去视察了一个音像店一个运动用品店一个花店。伍迪·艾伦没拍新片,迈克尔·乔丹球鞋八折,郁金香花开正艳。我考虑到手捧鲜花对着美国女大款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喜剧效果太浓了,便空手出来,又在街上转了两圈,最后走上过街天桥伙同外地闲散人员一起看了会儿迎面开来的车辆。几辆日本或德国车里坐的丰韵女性远看颇似出国前的陈青萍,让我几番冲动着想跳下去,给她来个从天而降的久别重逢,但那些香车美女丝毫也不停留,径直挺着车灯和乳房从我胯下钻过,傲然返回附近的几处高尚住宅。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之后,天色在不远的眼前明显变暗,我低头插着兜在来往人群里见缝就钻,匆匆走下去,往咖啡馆过来。


短短几步的时间里,我还在考虑着应该如何导演那见面的第一幕。如果我比她晚到,我是应该倚门凝视还是抽着烟在雾色里假装搜索?如果我比她先到,我是应该在遥远的一张桌前缓缓站起还是蓦然地望着窗外只给她一个侧脸?几个方案,还没正式定稿,脚已经站在了咖啡馆门口,耳朵里钻进了窃窃私语的音乐与人声,一个围着绿围裙的白胖姑娘问:先生一位?


我说:不不,找人。


找人?是找他们么?那俩人也说找人。


俩人?我眼珠一转,没在厅里找到陈青萍,目光一停,却在靠窗处发现了吴聊和肖潇。这一见之下,我从惊诧到疑惑,从疑惑到懊丧,仿佛坐在一辆急剧俯冲的过山车上。


而正坐在里面的那两位见到我来,却一不惊诧二不疑惑。想必他们互相发现的时候,已经坐过了过山车,目前正停留在长时间的懊丧之中了。他们看着我,仿佛解嘲地一笑,意为“果然还有你”。而我正迟疑着是否应该走过去,吴聊已经扬起手,有气无力却毫不留情地把我拽过去了。


这样离他们越来越近,时光倒转,往事如昨,我又重温了一遍几年前在大学课堂上的那一幕:讲台上站着一位为自己的课程深感抱歉的马政经老师,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和他一样没精打采,在那片伏下的黑脑袋组成的田野里,陈青萍却极其醒目地腰板笔直,昂首坐着,鲜花带露,招蜂引蝶。围坐在她身边的就是我们三个,吴聊在她后面,一边迷醉于她的发香,一边更加迷醉地对她谈洛克菲勒、比尔盖茨;肖潇在她左边,老实巴交,给她看自己的学术论文,没有晚清,何来五四?我坐在她右边,既不被她听,也不被她看,却把手径直插到了她的屁股底下。


比起陈青萍的另两个追求者,我无疑目的最单纯,手法也最直接。他们功夫下在白天,我却只要夜晚;他们分据脸上两窍,我却轻取下面一眼,他们还在神圣地迂回啊迂回,我却早就直奔主题的进入啊进入了。每逢周末没课,陈青萍就会乔装打扮,上午先去和吴聊讨论经济原理,下午再听肖潇讲解学术规范,到了晚上夜黑人散,便到湖边的小树林去找我,远望一根塔,塔影插入粼粼湖中,我们两人便也实践这个象征,忙得一塌糊涂。


即便我占尽便宜,却并无优势。陈青萍死活拒绝承认我是她的男人,并威胁如果我把和她的关系讲出去,她就不再与我发生关系。这样一来,只能算偷情,还是她偷我,不是我偷她。更有甚者,偷着不如偷不着,她对外的宣布是吴聊和肖潇一起追她,两人以君子方式fair play,竞争上岗,而我的品行大家有目共睹,只能算作她的一个纠缠者,预备性骚扰犯,压根儿没有被她纳入考虑范围。


也不知道美丽的陈青萍是怎么想的。我一度认为她是个极端女权主义者,对我只是玩玩儿就算,吴聊和肖潇两者之一才是她未来床上的主角;而究竟是哪一位,则取决于吴聊先受聘于IBM公司还是肖潇先得到UCLA大学的offer。基于这种认识,我的策略只能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占了便宜也要当王八,不占便宜就是王八蛋,反正互相解渴,权当练兵。可是事态总是出乎我们的想象,快毕业的时候,陈青萍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一个美国来的访问教授坐上大象一样的波音747,飞啊飞,飞到十二个小时以后的时间里去了。那洋老头在学术界颇为著名,年薪十万美刀,可谓兼取梦想实现的吴聊与肖潇二者之长,甚至在我负责的领域,也即肉体方面也不含糊——传闻他在我系卫生间撒尿,被人窥见,观者大惊:帝国主义,船坚炮利。战斧式巡航导弹,美元售价三百万,而被美国导弹炸过的地方不是会变得更加富饶么?陈青萍就这么身背多少民族恨,抛下三个伤心人,以成功女性、学术女性、肉体所向披靡的女性的身份——飞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连个音信也没传来。


而生活的发展也总是与年轻人的预期存在一定的距离。我们三个,吴聊落选了IBM,自己去倒卖医疗器械了;肖潇没有得到UC的垂青,只好到一家研究所直升博士,然后留校任教了;我也没有再找到可与陈青萍匹敌的尤物,只好偏安于一个又一个有明显缺陷的女性,目前是黑脸林黛玉。总之大家都是差强人意,在奔向理想的道路上小腿儿权且倒腾着,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现在,当我们都学会习惯现状之后,陈青萍却又一次出乎预料,和洋老头儿离了婚,坐着大飞机,飞啊飞,飞回来了。就和当年我们还激情地追求理想时,她毫无牵挂地飞走一样。并且在出乎预料之外还有一层出乎预料:召集三人,意欲何为?难不成只是假惺惺地叙个旧?这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啊。真正的胜利者是连胜利都懒得炫耀的,就像比尔·盖茨午饭只吃汉堡包,苏格拉底的口头禅就是他一无所知,任何一个反革命流氓犯都会痛心疾首地说:为什么就找不到真正的爱爱爱情呢?


但无论如何,我们却都一个个贱兮兮地来开会了,因为失败者总会毫不吝惜地展览他们的痛处,就像用来陪衬比尔·盖茨、苏格拉底和反革命流氓犯的穷人、蠢人和女人。吴聊西装笔挺,肖潇表情木讷,我哈欠连天,三个懊丧的男人已经坐在一起,回味往昔的懊丧,消磨眼前的懊丧,等待这些懊丧的根源在门口出现。


不便见面的熟人见面,没话也得找话。我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小眼翻白眼,然后又一起眨巴眼,终于还是我开口。我对吴聊一点头,他也一点头,我说:开上大奔了么?


他说:惭愧,还是丰田。


我又向肖潇点头:评上教授了么?


他说:惭愧,还是讲师。


他们互相看看,对我说道:得上艾滋病了么?


我说:幸亏,还是阴性。


基本情况是没发大财没成大师没得大病,基于这个前提,我们暂时躲开了陈青萍,心怀鬼胎的闲扯叙旧。首先陷入滔滔不绝的是伪大款吴聊同志。吴聊毫不谦虚地说,他已经进入了我们国家正在大力扶持的那个中产阶级阶层,这个阶层的象征性符号是日本车、三环路附近的商品房和皮尔·卡丹西服,阅读《财富》周刊和男性《时尚》杂志。虽然以目前的社会格局看来,他很难更上一层楼,成为国家小心提防,也被广大群众一致认为道德败坏的资产阶级,但毕竟已经脱离了越来越值得同情的大多数。中产阶级是个名利兼收的阶级。他应该对这个现状很满意了,即使不满于实际的财富数量,也应该对他和我与肖潇在经济上的落差知足了,况且最近他还有一喜:当前一阵非典来袭,举国上下都在温度计上战战兢兢的时候,他趁机大赚了一笔,从德国进口了大批电子温度计,供人随时随地战战兢兢。吴聊同志的情绪像温度计一样飙升,这两天正准备响应厉以宁先生高屋建瓴的号召,在郊区再买一套联体小楼,供他穿着休闲服遛狗、钓鱼、阅读《财富》《时尚》并思考人生用。这时肖潇以学者的正义感指出:你这是在发国难财。吴聊感到这种说法很无趣,怏怏地说:国家有难,匹夫发财,不过我的主要目标还是为国分忧,分忧。他又问肖潇:那你国难当头又在做啥?肖潇说他遍查史料,研究我国历史上的历次大疫,有感而发,写作《sars的考据学批判》。吴聊道:倒没发财,不过屁用没有。肖潇也觉得没趣,又问我:你在干嘛?我说:那时误吻广东妹,爽了嘴,苦了肺,躺在床上等死。吴聊道:这不像你,怎么不是在床上吃淫药,再活活把自己干死?我有些不忿,说:你为什么总把我和西门庆扯到一起?我承认我在某些方面的表现是直接了一些,但这更证明了我有一颗纯洁的心。肖潇说:西门庆怎么了,我认为西门庆也是具有形而上的苦闷,但无从解决,只好以形而下的方式排遣出来,他是中国文学的第一个零余者形象,我还有一篇论文《对金瓶梅的再叙述》,考证的是西门庆与毕晓林、叶甫盖尼·奥涅金乃至美国六十年代垮掉的一代,艾伦·金斯伯格之间的渊源。吴聊道:现在的学术真奇怪,怎么谁鸡巴越硬越流氓他们就认为谁越有形而上的追求。我说:所谓胡操乱操,替天行道,枪杆子里出政权,也出学术,这个道理佛洛依德已经指出过了。吴聊更加恶毒地说:我看并非是论证鸡巴硬才形而上,而是想论证形而上的人鸡巴都硬,学者在那方面自信不足,所以用这个办法给自己壮壮声势。肖潇听了此言,孩子般的圆脸大耳涨得通红,说:你们不懂学术,我就不该和你们说,现在请你们不要乱说。我们一直喜欢他这个样子,感到他可怜可笑又可爱,是个语言上的娈童,颇堪玩味。我就说:你们学院派即使和美国接了轨,也不要滥用话语霸权么,我们民间学者的话一定是乱说么?吴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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