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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在精神病院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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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芳著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08-01
书籍编号:30615961
ISBN:9787532170869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175361
版次:
所属分类:文学-纪实文学
版权信息
书 名:在精神病院
作 者:周芳
责任编辑:李霞
出版发行:上海文艺出版社
ISBN:97875321708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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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周芳有话说
我叫周芳。周芳是我唯一的名。身份证上,户口本上,结婚证上,我的名都是周芳,我的父辈赐给我的。如此这般郑重地告诉你,是因为,你也许会在我的前面加上某个前缀,甚至干脆拿掉,只剩前缀。疯子。精神病。神经病。大抵是这样的。
那些日子,我是指2016年3月5日至2017年4月5日,三百多个日夜里,我领教过很多诸如此类的前缀。那些日子,我是一名义工。我在川城精神康复中心做义工。身边聚集着一群人,他们各有来路,有的割下父亲脑袋,有的准备提炼仙丹获诺贝尔化学奖,有的整日高呼世人丢了魂。
朋友盯住我,专注看我的眼,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发痴,发呆。他还看我的脸,是不是没有廉耻地,没有节制地,乱笑,瞎笑,无头无绪地笑。看了许久,未见端倪,他斜着眼,再瞟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也那样了吧?哪样?我问他。
“那样”就“那样”呗,你懂的。朋友笑。他笑得诡异。完全没必要这样笑啊。哎,他偏要这样笑。大概他觉得没给我加前缀,就足够对得起我。笑,是必须的。他很快举起杯,喝干,喝干。我们把酒言欢。谈论了一下今晚的天气,朗月在空,雾霾尚未降生;谈论隔壁桌上那个穿露脐装的小姑娘,她露出的肚皮白得瘆人;也顺便谈论了他晋升高级职称所需要的材料。核心期刊发三篇论文,这怎么弄?不好搞。他和我碰了一杯。你能搞定?他问我。灯光下,他好看的脸上显出万分柔情。他是我为数不多的好看的男性朋友之一。我不想让他失望,可是,我搞不定。
我回碰他一杯,抱歉啊,难以从命,核心期刊,太难了。我笑盈盈望着他,言辞恳切,他便相信我不是敷衍,喝酒的场面就有些萧条,然而,还得维持。总不能冷语相对,推杯走人。我们的脸,早已习惯了香艳照人,即便内核溃败犹如一只烂苹果。一张脸,像真的,又像假的。
言笑晏晏,万般和顺。这场酒局得以体面了结。他开车送我。我说去那,我上夜班。哪?他随口问。那里,你懂的。我笑。他回过神来,看着我,手拿钥匙在空中甩了甩。他又摇摇头,深表无语,我亦无语。
一路无语。
我无法开口说他的核心期刊,也无法开口说我的那里。
“那里”是个深渊。好看的男性朋友专注地看我,看我是否还在他的世界里。“或许,她已坠进去,她看着深渊,深渊也看着她。”
那就坠下吧,周芳从深渊来,周芳有话说。说说精神病,说说疯子。
它吞没掉许多人。如同死亡带走。我曾在川城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也做过义工。在那里,我和死亡频频相见,像火热的情人。推杯换盏的宴席上,我不能描述一个临终的人,他的手如何慢慢地,慢慢地,变凉。呸,晦气。人们不准我说。死是别人的事。
繁华人间,拥挤人流,我左突右闪,找不到通道。我说,拜托拜托,让让路,我要赶到精神病院去。刹那间,人流夺路而逃,避我如同大灾荒。随之,身后响起“呸,疯子。”
疯子,也是别人的事吧。
西班牙作家卢卡·德代纳给他们命名“上帝的笔误”。卢卡·德代纳说,上帝之手,既创造人类完美杰作,也写下令人难以置信、不可饶恕的草率之处。好吧,我承认上帝也有失手的时候,那么,人类登场。
人类的弥补在哪?
倘若The last one to die please out the light(最后一个死掉的人请灭灯),我们将陷进彻底的黑夜。
我的带教老师“莲花章”章主任摊开给我的病历如此模式化:“无明显诱因导致精神异常”。人们言之凿凿,男一病区的人、女一病区的人就是疯了,找不到原因,这是世界性难题。要是能找到明显诱因,这世上也就没有了疯子。
我盯着病历看,想找到“无明显诱因”里的一丝缝隙,然后将它扩张,撑开。在缝隙后面,里面,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我置身病区,看见他们沉默呆坐在地上,他们沿着活动室的墙根一圈圈转动,他们撞墙撞桌子高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听到的只有一个声音——“我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是一个笔误?我需要橡皮擦?或者我就是一个标准,你们尚未明了的标准?
我所在的精神康复中心在川城最西郊,像个孤岛。我每天坐17路车去孤岛。我每去一天,对它的热爱就增加一分。在这里,我看到“人”的存在,即便他们被冠以“那样”。我仍旧渴望看到爱,自由和尊严。
17路车驶过李家砦台后,语音广播总会清晰播报“下一站,精神康复中心”。有时,我会惶惑,或许,是我的下一站?我们的下一站?心中一阵凛然,仿佛黑夜的火焰灼烧到手掌心。
我顶着“教授,先进工作者”的帽子,但不妨碍我做一个病号,和他们在一起。谁知道呢,或者我原本也是一个病号一个“疯子”。精神疾患这杯羹,人人有份。
17路车上,精神病院里,故事难免琐碎。经历它们时,好比把心撬出来,在磨刀石上,来来回回磨砺,艰难拉锯。我不怕把心撬出来,在磨刀石上磨。
乌纳穆诺说,除非我们受到刺痛,否则我们从不会注意到,我们曾拥有一颗灵魂。
2016年4月20日
17路司机一个人从城东这一头哐当到城西那一头
17路公交车开通了一个月,车上乘客数仍不见增长。有时七八个,有时四五个,有时,司机开着车,空荡荡的,哐当哐当,一个人从城东这一头哐当到城西那一头。
17路是一条新开通的路线,公交牌上尚未注明它的起点和终点。为什么不注明?有人说,公交牌上写满了1路5路7路11路,没有多余位置,过些日子再竖一块牌子写17路。有人反对,说,不写最好,写了乘客更少。哧,偏见。司机拉下脸回一句。
司机的脸本来就长,马脸,一拉下来,更长,垂垂三尺。尺上尽是不得志。司机先前是开5路公交车的,贯穿整个川城的中心地带。每一趟都是满满的乘客。拥来挤去,挤去拥来,踩了脚的,摸了胸的,撞了头的。虽说打架的扯皮的,是非不断。一天下来,耳膜发烫,心口憋火,但总归不辱公交司机的名号,满满一车人都是他的渡客。从广场喷泉渡到行政服务中心,从实验小学渡到火车站,从中心医院渡到街心公园。5路司机很是有成就感。可是,可是,这17路……
两年前,川城城市规划大会上,前排就坐教育局、法院、文体局等局长,后排就坐某院院长和某狱狱长之类。规划局局长指点江山,东南西北如何如何安置,末了说:“那个那个,你们,你们也不能没有,就放在最边上吧!”局长手指后排那两位。于是,某院与某狱一起搬迁,放在了地图的最边缘。一个最东,一个最西。像城市的两个孤岛。孤岛也得需要一船渡过去。17路就顺势而生。
有好事者抨击17路的取名。为什么要叫17路,17路往下一数,不就18?坐了这趟车,再往下去……?18是个什么东西。18层……好事者省略掉两处,语焉不详。
嗨,那种地方,叫啥名都没用。17路就17路,鬼地方。人们嗨了一声,很快就原谅了公交公司的取名,只是尽最大可能性不去乘坐它。同一个地方,能坐1路5路到达的,绝不乘坐17路。
这一天,清晨六点三十分,17路车的第一趟。四个人从街角拐过来。在一团大雾中,像个庞大的连体婴儿,挨得严严实实。四个人分别是一位母亲,一位父亲,母亲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娃,母亲和父亲中间夹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怎么夹呢?母亲的左手抱娃,右手紧紧地扯着女子的衣服后摆。父亲紧贴着女子,手伸着,要抓衣,又没抓住,就那么一直伸着,只要女子一旦做出逃跑举止,如猛然蹲下,然后一个右拐弯,撒腿就跑,或者猛然甩臂,笔直向前奔,父亲那只半伸着的手就果断出击,死死拽住逃跑者。
17路车所经路口附近,有时会上演这样的围剿和反攻。或者夺路狂奔,围追堵截,或者女子就地一滚,脱掉身上衣服,一件一件脱,袄子,毛衣,胸罩,一分钟不到,脱得光光的。父亲扑上来,挡住白亮亮的身子。母亲手脚麻利,左袖,右袖,三下两下用袄子裹住她。
今天的女子却是格外乖巧,一步一步,老老实实走向公交牌。一边走,一边逗母亲怀里的孩子。我们去吃糖糖,吃糖糖。到车门口,女子前脚已踏上车板,她又后退一步,退下来。身后的父亲一惊,拽住她的衣。女子回过头,一脸凶相,食指点着母亲的额头,恶狠狠地说,我们吃糖糖,你个老妖精,不准吃,小宝吃。母亲说,我们不吃,不吃。女子说,你是个老狐狸,你莫想骗我,我们送小宝去吃糖糖。父亲忙不迭点头,对,对,送小宝吃糖糖,吃糖糖。
送小宝去吃糖糖,是个诱饵,是个钩钩,钩这女子前行。父亲和母亲的最终目的地,是17路的终点,语音广播清晰报出站名:下一站,精神康复中心。
2016年3月5日
“南门”句式
铁门这一边,是我。
铁门那一边,他们。
一个男人瘫坐在地上,露出肥硕的肚子。左手摸肚皮一下,右手摸肚皮一下,再左手,再右手,交错摸。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相跟着阔步走。前面男人念念有词,后面男人一言不发。他们同时抬头挺胸阔步走,像彼此的影子。一个十几岁的和一个五十多岁的,他们搂抱着,相互亲脸。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甜蜜蜜。一个男人蹲在墙角,双手抱头,佝偻着身子,一动不动。
我呆呆地站在铁门口,那个抱着亲脸的男孩子最先发现我,他丢下亲着的脸,径直向我飘来。他仿佛从水面上滑过来一样,轻飘飘的。摸肚皮的男人也站了起来,念念有词的人还在念,他们走向我,念着。另外几个看电视的,以极快的速度奔来。他们拥挤着,他们推攘着,重叠着。几张脸趴在铁门口看我这个怪物。一个女人,没有穿白大褂,是个什么怪物呢?
七双眼神呆滞,木讷。
两双眼神炽烈,滚烫。
眼神炽烈中的一个,扒住栏杆,盯着我,随即举起右手,又举起左手,做了个猥亵的手势。“妹妹,妹妹。”他笑着叫我。陪同我的办公室主任赶紧拉我的衣角,匆忙转身。撤。她紧急下令。她忘了门锁着。
他们被锁在五道铁门里面。
第一道铁门,医院大门,武警出身的两个保安终年目光如炬。第二道铁门,住院部大门。第三道铁门,男病区大门。第四道铁门,男病区护士站大门。第五道铁门,男病区活动室大门。他们在里面。
我和主任刚撤到男病区走廊,第五道铁门大开,两个男护工拽住一个人,拖出活动室。“我是托塔李天王,我是托塔李天王。”被拽者跳腾两腿,作飞翔状。“快点,带子,带子。”男护工向护士站喊话。第四道门开,一个护士手持六条约束带奔来。两分钟后,两条约束带绑住两条大腿,两条约束带绑住两条小腿,两条绑住两只胳膊。“托塔李天王”被牢牢绑定,进行约束性保护(1)。
十几张脸从地上,从墙角奔过来,挤在第五道门前,“嗷嗷,嗷嗷”欢呼。
“急性期,发作了。”走出第三道门,主任说,抱歉啊,没有通行令,你不能进入活动室。
通行令?
你的进院申请院长不签字,护理部就不能接纳,我就不能把你送到他们那边去。
我有经验,我在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工作过一段时间。
这和重症监护室不一样。
不一样?
重症监护室里是什么样的患者,能跑不?能伤人不?这里是什么?你不小心放跑了或是让他们自伤了,危不危险?他们攻击伤害你,危不危险?你一句话不得当,引发病情,危不危险?我们要对患者负责,也要对你负责。你说呢?
我没话说。
“危险”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这一天,2016年3月5号,17路车尚未开通,我骑电动车。骑了四十多分钟,还不见康复中心的影子。
过了青莲酒家,问第一个路人,答南门槐荫巷18号。
南门槐荫巷18号我知道。在川城中心医院对面,左边是市委党校,右边是实验中学。门前几株老年的洋槐,枝叶繁茂。然而,因为长在南门,显得有些阴森。
说起南门,这是我们川城很厉害的一个名字,类似武汉的六角亭。2006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上,汉味小品《招聘》中有一句台词,“家住汉口六角亭精神病院106号床……”从此,六角亭人人知晓。川城的南门呢,它等同武汉的六角亭,也是名气大得厉害。坊间开玩笑,彼此间戏谑,经常使用“南门”句式。
你从南门跑出来的吧?
快点,快步,送南门去。
南门,男二病区的,303床。
被我们“南门”的人,或者胡言乱语,天花乱坠瞎嚼舌头。或者解衣袒胸,扯着喉咙大叫拿酒来,拿酒来。
2013年,医院搬迁,“南门”还挂在我们嘴上。过些日子,大概会变成“326”。你是从326跑出来的。现在,我只打听到大概位置在326国道边,具体往哪里走,不清楚。有谁吃饭吃撑了,去打听那个地方呢?关于“南门”,我们习惯了消遣,不敢当真的。
街道和人群越来越稀薄,高楼也愈见稀少。问第二个路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妇人身子猛一后倾,嘴一咧,眉头皱起,她盯着我,盯了几秒。我被“南门”了?我连忙摆手,大姐,我不看病,我没病。妇人松了口气,挥手指路,向前走,然后左拐,上326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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