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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枭臣5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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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著
出版社: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09-01
书籍编号:30613920
ISBN:9787516220375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255681
版次:1
所属分类:小说-历史小说
卷七
山河碎
第十六章
山阳宰肥
七月流火,天气已经过了极暑。
一叶孤舟,刘庭州换上崭新的绯红官袍,站在船头眺望,汴水两岸的大好山河,已经被摧残得凋破不堪。
林缚有意与流民军媾和的消息,传至江宁,惹来战和两派激烈争吵,宁王府与江宁兵部都不敢擅权,要林缚不得擅作主张,派人去京中请旨。从江宁乘船出海,走山东,进京请旨,一来一回,没有大半个月不能得到回应。刘庭州等不得朝廷下旨意,便决定孤舟北进,去见岳冷秋将林缚的意思传达给他,也是主动将招安议和的责任给承担下来。除了宁王府与江宁兵部,岳冷秋作为江淮总督,对招安流民军一事,是可以从权处置的。
招降流匪,总比与东虏议和的名声要好听得多,刘庭州也不担心会因此清名有污。
作为知淮安府事,又随渡淮军北上,刘庭州最清楚淮泗战局的势态。
林缚先一步率军退守飞霞矶,与流民军脱离接触;杨释也率水营从汴水撤出,退回洪泽浦中,打开对汴水的封锁;林庭立在东阳府也与濠、泗地区的流民军脱离接触。做出媾和的姿态,其他人又能奈何?
梁习、梁成冲若不能从济南迅速挥师南下,在最短的时间里击溃济宁之敌;若不想看徐州城破、长淮军覆灭,朝廷只能从其议,招安流匪了。
林缚如此处置,别人还不好说什么。
林缚作为淮东靖寇制置使,率军守淮,只有宁王府与江宁兵部签押的两封临时性的调函。中枢故作糊涂,虽不否认,但也没有正式的诏书、上谕,或者兵部、吏部的公函确认此事。
除江宁的官员,其他诸郡的官员甚至都以为依旧是岳冷秋在主持淮军战局。
林缚不战,谁能咬他?
之前,江淮总督府、江宁兵部、宁王府就调不动林缚率军渡淮援徐,刘庭州不得已才招募民勇组渡淮军。渡淮军北上差点全军覆灭,林缚更有借口守淮不动了。再说,江东左军调来守淮之后,在沭口立营扎寨,巩固淮泗防线,收复睢宁城,救下渡淮军,远非其他镇府军的糟糕表现能比,难道还能对江东左军有更苛刻的要求不成?
这边要和,流民军也有议和的心思。不管怎么说,哪怕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也更有利于流民军调整淮泗一带的军事部署,这个和又有什么不能议的?他们甚至还愿意派船护送刘庭州进徐州城去见岳冷秋。
肖魁安站在刘庭州身后,天下大势、朝廷庙算,都是大人们去想的事情,他管不了那么多,刘庭州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在这时候让刘庭州只身北上。
伤卒都已运回山阳县治疗,林缚在山阳县成立了一个大规模的医护营,肖魁安不随刘庭州北去徐州,也只能调回淮安做他之前的左营校尉。
渡淮军残部已经给林缚调去睢宁,加强那面的防御。
林缚站在飞霞矶的北脊山石上,眺望浩荡淮水。孙敬堂、梁文展也都渡淮来见他。
“不管招降能不能成,飞霞矶筑城寨之事,要立时行之,拖延不得,”林缚负手说道,“筑城之物资,就需要山阳县府衙多支持了。”飞霞矶城寨建成之后,不仅可以控扼泗水,也是洪泽浦东进淮水的口子,汴水也在西面不到三十里外流入洪泽浦。这里可以说是淮东第一战略要点,远非沭口能比。
“大人守淮,使淮水犹如雷池,流匪不能越半步,山阳免受战火之灾,县民捐资筑城垒,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梁文展说道。山阳知县滕行远已殁,林缚已奏请朝廷调梁文展正式担任山阳知县一职,协助他来守淮。
林缚有意媾和,刘妙贞即与马兰头率主力北返,在睢宁西北方向上的青龙岗立营扎寨,构筑新的防线。林缚也放开口子,许孙壮部将陈渍、张苟率部渡泗水,但将陈韩三的两万多兵马封锁在泗水河东。
孙壮是好战之人,这时为了议和大局,也是紧守泗阳、宿豫不出,不干扰江东左军在飞霞矶筑城。
除宁则臣率凤离营三千甲卒驻守飞霞矶外,林缚调长山营及渡淮军残部走水路加强睢宁的防守,葛存雄也率靖海第三水营主要驻扎在睢宁。兵力不多,但在局部战场有杀伤力跟破坏力的两百余甲骑及四百刀盾辅兵也驻扎在睢宁,驻守睢宁的精锐将近一万两千人。唯有占据睢宁,驻扎重兵,并封锁泗水,将陈韩三部阻断在泗水东岸,做出随时能进击徐州的势态,才能确保流民军也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谈招安的事情。
黄昏时分,夕阳给浩荡的淮水镀了一层金色,望去都是粼粼金波。
林缚对孙敬堂、宁则臣说道:“此间就先交给你们了。”他与梁文展从简易栈道下到河滩,登船往南岸的山阳而去。
山阳县西南,白塘河蜿蜒流淌,在夕阳下流淌着粼粼金波。
白塘河虽不宽深,却沟通清江浦与洪泽浦,是北官河接淮河的重要水道。商旅往来,舟楫密布,这白塘河东西两端的渡口,便形成淮安境内少有的繁荣镇埠:清江津与白塘埔。
马家的盐官府便在白塘埔的西首,是洪泽水进白塘河的首户,连着马氏宗祠及退思园,占地两百多亩。庄墙高达两丈,皆青石大砖砌筑,粉白墙覆黑瓦,连绵如龙脊,气势不凡,展示着作为淮安首富盐商马家的富贵与权势。
然而此时,马家盐官府给官兵包围得严严密密,镇子里的其他人家已经被勒令关门闭户,无召不得出入门庭。石街上都是巡视的兵卒,镇子的进出口以及河汊港子上的渡口也都各给一队骑兵封锁。
白塘埔倒非只有马氏一家盐商居住,许多未南下或进城避难的人家,都观望西头的形势,心里都揣测:流匪前年在洪泽浦气势最盛时,曾数度派兵强攻盐官府,都未能攻下,这些官兵能成?
山阳县丞刘涛整了整乌纱冠,让两名兵卒拿高盾在前面护着,接近盐官府漆得朱红的大门,高声喊道:“马服在泗阳擅违军令,致使渡淮军给流匪所趁,万余兵卒,尸骸无存,其罪一也;另有人指证马服通匪,其罪二也。虽马服死于乱军之中,然通匪之罪不得不查,不查就对不起战死泗阳的近万将卒,不查就不足以坚定诸人守淮之决心,请山阳县主体谅我等办事之人,不要刀兵相见,否则大家脸上都无光彩。”
“刘涛小儿,你平时也受我马家不少好处,你婆娘头上的金花翠钗也是老娘所给,此时却来做这带路贼,你的良心给狗吃了!你不怕生儿子没屁眼,连累后人?”大门里传来吼骂。
刘涛老脸微红,事已至此,骑虎难下,说道:“我乃朝廷命官,岂容你肆意诽谤?此罪三也。山阳县主若再不开门,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气了!”示意左右,拿梯子、扛木梁准备爬墙、撞门。
这时候大门倏然打开,马服之妻元氏穿着宫装堵在大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抵在自己的嗓子眼上,喝道:“刘涛小儿,你要闯进来,便踏着我的尸首过去,看谁能保你一命!”
刘涛面色苍白,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元氏乃楚王之女,受封山阳县主,乃皇族贵女,论品阶,远在刘涛这个八品县丞之上,刘涛还真不敢将元氏逼死在大门之前。即使有罪要缉拿她,也是礼部下属宗人府所辖管。袖手不管这事,刘涛大不了挂靴而去,不在山阳做这县丞,但要真将元氏逼死在大门前,刘涛就要担心颈上的脑袋搬走了,说不定还会给夷了九族。
刘涛示意左右缓一缓,莫要逼太急。
南门这边缓下来,后门却是一阵喧哗,就听见庄子有人奔走相告:“官兵从北门攻进来了!官兵从北门攻进来了!”
刘涛骇然失色,想呵骂谁不听他的号令擅自攻进去。转念间又想,制置使要灭马家,又怎么老是让他来带队,必然有其他安排。他刘涛不敢逼死山阳县主,山阳县衙里其他急于上位、敢搏富贵的亡命之徒又岂会找不到一两人来?
趁着山阳县主错愕之际,刘涛赶紧命眼明手快的人上前将她手里的剪刀夺下来,吩咐带过来的四名健壮婆子:“照顾好山阳县主,眼睛盯仔细一些,要是山阳县主少一根毫毛,可不单你们的性命不保,小心会牵累到你们的家人!”暗道:你要怪便怪没有及时逃去维扬、江宁避祸,马家这么一块肥肉,谁会轻易放过?便是马服没有通匪,马家又能干净到什么地方去?便是走私盐一项,就能将马家打得永世不能翻身。
刘涛下令将山阳县主软禁起来,亲自带队冲入庄子,将里面的仆役、丫鬟、婆子一一拘押起来,抄查盐官府。
更深漏残,凉风习习,从鳞次栉比的屋脊拂过,人立庭下,望夜空如井。
盐铁使张晏一袭青衫,站在一株桂树下,望着残月之下屋檐的暗影,负手身后,手里还捏着两封信函。一封是张协之子、宁王府长史张希同今日派人送来的信件,张希同担心招安流匪一事若让江东左军暗中主导,很可能会让崇州的势力与野心膨胀到无法遏制的地步,成为朝廷之害,想与张晏商议个对策出来;另一封是权知山阳县事梁文展派人快马送来的公函,通告山阳马氏涉嫌从白塘河走运大量私盐牟利,函告盐铁使派官员协查此案。
私枭历来都归盐铁司辖管,山阳县发公函过来,倒是合规合矩,但是马氏的老巢都已经给山阳县查抄了,这时候再请盐铁司派官员过去,不过是借盐铁司的刀来坐实马家的罪名。
维扬知府沈戎穿着绯红官袍,说道:“张大人应该亲自往山阳走一趟。”
沈戎得岳冷秋相助,出知维扬府事,是江东郡独当一面的实权人物。两人同在维扬城里,虽各为巨头,互不统属,但在江东郡要共同面对强势崛起的东阳一系势力,自然就走得十分亲近。
“刘庭州已经去了徐州,沈大人以为岳督会如何看待招降事?”张晏问道。
“岳督会如何决断,我也猜不到,但这时候要遏制林缚在淮安的手伸得太深,太长,”沈戎说道,“张大人去山阳后,想办法先让刘庭州回淮安来,倒是急切。”
张晏点点头,刘庭州与林缚在淮安斗得厉害,倒是可以信任之人,目前看来,在淮安也只能用刘庭州来限制林缚了。
山阳县衙东首有一座院子,名为问情园,原为马家在城里的私园,如今成了林缚在山阳县的行辕。
院角凉亭,林缚与山阳知县梁文展对桌而坐,县丞刘涛站在亭前细禀查抄之事。
林缚翻看查抄细账,珍玩宝货等物,他不怎么识货,也不大关心,可以等张晏过来拿去敷衍他。私枭大案的管辖权在盐铁司,这边抢着下手,张晏过来,也不能不分他一点好处。除了珍玩宝货外,马家给翻出来的三座银窖竟然还藏有千两一枚铸银球三百余枚,散银也有七八万两,金锭约万余两,折银约四十七万两,真是一头大肥猪啊!
林缚心里盘算,将淮东三府的私枭、盐商都杀个遍,养十万精锐都不成问题。
“珍玩宝货都封存入库,待盐铁司派员来核查,”林缚将查抄细账放在沁凉的石桌上,“战事靡费,金银锭都支借来充作军资,等盐铁司派官员过来,跟他们将账目交代清楚即可;等战事结束之后,这边用掉多少军资,折扣后,再归还剩余即可。你们觉得这么处置可好?”
“全凭制置使做主。”梁文展说道。
“全凭制置使做主。”刘涛也跟着说道。
肉包子打狗,四十七万两银子入了江东左军的囊中,谁有本事让江东左军往外吐出一厘一毫来?林缚能给个细账出来,已经算是相当的客气,不然他大笔一挥,将四十七万两银改成四万七千两银,朝廷也只能认了。
“查抄的田产如何处置?”梁文展问道,“等盐铁司派官员过来接手?”
除藏银外,马家所据田契、房契的价值高得惊人,在淮安、海陵、维扬、江宁等地置有田产多达二十三万亩;此外在山阳、淮安、维扬、江宁等地还有宅院十数处,马氏盐行更是分布于江东、湘、荆北、中州、山东、两浙、江西等郡。
山阳、淮安两县之外的田产和房产,林缚鞭长莫及,自然要丢给盐铁司,看盐铁司有什么本事与这些地方官府分肥了,但在山阳、淮安两县,马家有田庄十六万亩,宅院、酒楼七处,也绝不容小视,林缚自然不会放手。
“受马家所累,渡淮军一万四千余人北上,生还者不足四千人,”林缚微蹙眉头说道,“查抄田产,我看用来抚恤伤亡,才能赎马家的罪。溃亡难以统计,抚恤先从伤卒开始,每人给田十亩;此外渡淮军能坚守到援军过来,唯将校之功,将马家在山阳县另两处宅院分开来,每人赏宅院一进,给田二十亩;另有功将卒,赏田三五亩或十亩不等,但要等渡淮军返回山阳后再计功;剩余的田产,悉数充公,弥补资缺。想来盐铁使张大人、刘知府都不会对这处置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才叫见鬼,有本事等张晏过来、刘庭州回来,商议着处置这事?”刘涛腹诽道。刘涛心里再有意见,也只能作应声虫,他也看明白了,梁文展是彻底投靠东阳党了。
林缚接下来又跟梁文展、刘涛商议重建山阳县兵的事情。
议过事,夜色还未深,梁文展与刘涛离开,林缚拾级登楼。
宋佳依窗而坐,凝望着楼前池塘中月,浅翠披纱掩映下,肌肤雪腻,如鸦秀发随意地拿条丝带束在肩后,露出绝美明艳的脸容来。
这里恰在刚才议事凉亭之上,有飞檐遮住视线,但不妨碍宋佳将议事之细节涓滴不漏地听去。看见林缚上楼来,宋佳慵懒地坐正身子,推着身前桌上的棋子,说道:“左右无趣,大人可有心情陪妾身下一盘棋?”
“我来,我来,”小蛮小跑出来,抢着要与宋佳对弈,跟林缚说道,“我一个人下不过她,你要帮我,跟少夫人说话便成。”
“行。”林缚笑道,靠着桌子坐下,小蛮便依他怀里,还赖皮地抢先落子。
“你这赖皮赖大了,”宋佳嫣然而笑,盯着小蛮那张漂亮干净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微歪着头问林缚,“我倒是疑惑得很,你为什么忍心将苏湄姑娘留在江宁不管不问,让这个小妮子过来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以林缚今日之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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