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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派文学代表作家作品合集:废名经典文藏(套装共16册)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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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京派文学代表作家作品合集:废名经典文藏(套装共16册)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推荐语:

作者:废名著

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11-01

书籍编号:30443196

ISBN: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1107647

版次:1

所属分类:文学-名家文集

全书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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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



一个人穿过开着的窗而看,决不如那对着闭着的窗的看出来的东西那么多。世间上更无物为深邃,为神秘,为丰富,为阴暗,为眩动,较之一枝烛光所照的窗了。我们在日光下所能见到的一切,永不及那窗玻璃后见到的有趣。在那幽或明的洞隙之中,生命活着,梦着,折难着。


横穿屋顶之波,我能见一个中年妇人,脸打皱,穷,她长有所倚,她从不外出。从她的面貌,从她的衣装,从她的姿态,从几乎没有什么,我造出了这妇人的历史,或者不如说是她的故事,有时我就念给我自己听,带着眼泪。


倘若那是一个老汉,我也一样容易造出他的来罢。


于是我睡,自足于在他人的身上生活过,担受过了。


你将问我,“你相信这故事是真的吗?”那有什么关系呢?——我以外的真实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帮助我过活,觉到有我,和我是什么?


——Baudelaire散文诗之一。


我开始做小说,在一九二二年秋天,到现在为止,共十五篇,最初的三篇没有收在这集子里。


本来连《讲究的信封》同《少年阮仁的失踪》我也不打算要,今天偶尔一翻阅,却不觉又为自己悲,——相隔不过两年,竟漠然若此!多长几根胡子罢了,凭什么看轻他们?


其余十篇,除《病人》是某一时期留下的阴影而外,都可以说是现在的产物,我愿读者从他们当中理出我的哀愁。


我在这里祝福周作人先生,我自己的园地,是由周先生的走来。


一九二五,三,九,冯文炳序于北京。


这集子正在排印的当儿,我写了《河上柳》,《去乡》两篇,一并收入。


我感谢李小峰兄同他的夫人对于出版上的帮忙。


一九二五,六,十二,冯文炳。

讲究的信封


同学们狂风扫落叶似的四散了,他一个人也只好循着原路朝学校里走。他的体质很弱,来时居然能够随着大家没有休息的跑到,现在几乎走不动了,天气顿时也变坏,没起风,没看见太阳。骡车汽车人力车走来走去,他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觉得被他们搀起来的灰尘同空气融和成灰白色。街旁人力车夫问他坐不坐车,他低头看看他手里还拿着一枝几乎摔掉了的校旗,便好像有一种迷信似的把头对着车夫连摇。走进一条很深曲的巷子的时候,偶然从那里传来几声小孩子的叫唤,他的疲倦了的知觉,又好像被有丧事的人家的啼哭所惊醒,随即滴下两颗眼泪在干燥而松散的尘土上。


走进学校,揭示处贴着很大的通告:“请愿的同学都打伤了!”他到他所认识的受伤同学处慰问了一遍,便回到自己的寝室。倒在床上,嘴好像失了作用,耳朵却还听得同住的朋友的谈话:


“H君比时就吐血!”


“F君的右颊伤了指甲深的一个洞!”


“那大约是刺刀钻的,皮带没有那利害!”


“最可恼的是那些警察,把我们赶到西口还要赶!”


“他们的车夫也混着一齐打哩!”


“他们以为我们是他们老爷的仇敌!”


他勉强闭着眼睛,以为睡一觉起来,总可恢复疲劳;听了朋友们的话,越想睡却越睡不着,“车夫”,“警察”这两个声音,好像是一线火焰,把藏在他心的深处的燃料,统行引着了。朋友们的叫骂,本来是对受伤的同学表同情,而且也可以消出自己的忿气;他却因之把受伤的同学完全忘记了,回忆一个警察的面孔;这警察是解开腰上的皮带向着他掷的,他一面跑一面回顾,所以那面孔格外记得清楚。假如他依着刚才走进房门,向他最亲爱的朋友所说的话“我现在觉得我们唯一的使命是抛开书本子去干!”做去,那一定是为了那警察的原故。


他终于睡着了。醒来时已经不是白天,房里没有灯,也没有听见一个人的言动。把灯燃着,桌上放着一封信!大约是号房刚才送进来的。


仲凝:


我得着你寒假不回来的消息,很欢喜。父亲时常向我说,“写信叫他回来”,我总是拦阻。父亲的皮袍已经穿了二十几年,现在破得不成样子了;上月寄给你三十元,叫你买一件皮袍穿,——到前几天才告诉我,自己仍穿那旧的。你昨天来信说你的目力赶不上从前,父亲埋怨你用功太过,一面又筹八元寄你买一副眼镜。乡间银价非常高,二百枚铜子还换不了一元。我有时买块豆腐煎煎,端上桌子的时候,父亲且笑且怪:“有了腌菜便不该买豆腐。”要你买眼镜,二十千铜子还愁不够哩。你假若回来,往返盘费至少要用三十元,家里无论如何节省,总填不起这个数目。自从我们的女儿死后,每天晚上,母亲总要妹妹同我睡,我倒觉十分不自在,连做梦也担心。但是母亲以为我胆小,一个人睡着害怕,我怎好推辞?


一,十九,萤。


“怎的这样静寂?”他把信看完了,倾着耳朵细听。一时间,花白头发的双亲,纯和而又聪明的爱妻,都来到这黑夜凄凉城中一间矮小的宿舍除掉灯光没有伴侣的儿子,丈夫的脑里。那差不多四个钟头以前发现的惨剧,几乎同梦一般的隐没了。


最后他从书架上拿一本文学定期出版物,想从上面选一篇小说读读。这册子颇厚,中间约有一分宽的空隙,表明曾经夹过什么纸笺在里面。书刚拿到手上,不知不觉也就从那没有密合的地方折开,他突然被一声霹雳惊着似的,把书摔在桌上,自己坐在椅上!


“这……这信封……”


两月以前,他父亲由家来信,说县署里出了一个一月二十元的差事,补充人须得本邑有声势的人的介绍,嘱他请同乡李先生,众议院议员,写封信给知事。他比时很费踌躇:去?不但理智告诉他这是耻辱,而且他实在感着这是痛苦;不去?六十岁的父亲,难道自己不愿安闲?为的都是……


他记起一个朋友来了,这朋友同他很亲爱,是李先生的亲戚。当天晚上,他到朋友的寓所去,说明他的来意。朋友道:“我代你去找。他的行踪无定,你是不中用的。”接着又说:“你不用性急,我即刻就去,明天清早来候信。”他听了朋友的话,自然是欢喜,——却又如何难过。出门时,青天皎月,在他好像许久没有看见似的,一霎间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随即是恐慌:“大约会不着!”


次晨他起床特别的早,——也许是通晚没有睡着,很匆忙的跑到朋友那里,从睡梦中把朋友打醒,做出很从容的样子答应朋友“不在家,今晚再去”的话道:“费心!不要紧。”


第二次,起床也早,却决定迟一会再去问信;把书案收拾之后,顺手打开一本英文读本,但看来看去,老是一个page,便是这个page,也只晓得一行行刻的是英文字母。走到朋友的寝室门外,简直没有勇气进去,朋友听见脚步声,早知道是他,用很无力的声音叫道:“今天怎么来得迟?——昨晚又没有会着!我比你还着急!我写了一张条子在他的案上,请他今晚不要外出。”


第三次到朋友那里去,不待朋友开口,他便抢着说道:“又没有会着?我知道!费心!但我已决定,不再……”经朋友再三劝解,他又悔自己的无礼了。


这天是他们旅京同乡聚会的日期。朋友道:“今天他一定到会馆,你也牺牲一天光阴去去,我介绍你同他会面。”请柬上约定下午二点钟,他一点钟就去了。他向来不会讲话;赴会的同乡很不少,——李先生没有到——而且多半都相识,他却小孩子会见面生的人似的,人家问他,他不知怎样才好。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想:“再过几分钟该来?”那位朋友知道他的心事,时常走近他身旁,低声道:“他向来是这种脾气,迟到!来是一定的。”


五点钟过了,同乡们都很高兴的笑着等候晚间的盛馔,——照例聚会后大宴一次,独有他像是外乡客,人人对他讲礼,却没有人同他一块儿站过五分钟。忽然他喊那位朋友到后面没有人的房间里:“我回去,这里开饭还得好久,那件事还是中止。”朋友正在劝他,已经听得前面有人喊:“李先生来了!”他顿时真不知怎么办,好像被人发觉了的偷物贼,而且是第一次发觉的偷物贼,将要去受审判一样。会面了,除了请一声“李先生”之外,他说不出一句话,幸得那位朋友述明他的意思,——偏偏一个个同乡都走进来,打断朋友同李先生的交谈。随后那位朋友极力称赞他的品性,学问;李先生也一面谈一面睄睄他的资度,思忖了一会便截然说道:“图章没有带在身边,你回去拟封信稿,并且缮写清楚,明天带到我的寓所盖章。”他不等吃饭,立刻动身回校,走在半路想道:“信纸倒有几张夹宣的,还得买几个讲究信封。”于是顺便跑到东安市场,一个个纸店都问尽了,最后以十个铜子在西头一个子上买了四个。剩下的夹在……


十二点钟了。同住的朋友把房门推开,大声喊道:


“你一个人为什么不去?讨论对付众议院的方法!”


他没有话回答朋友,仍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不觉额上流出冷汗。


一九二三,一,二十七,脱稿。

柚子


柚子是我姨妈,也就是我妻姑妈的女儿。妻比柚子大两岁,我比妻小一岁;我用不着喊妻作姐姐,柚子却一定要称我作哥哥。近两年我同妻接触的机会自然比较多;当我们大约十岁以内的时候,我同柚子倒很亲密的过了小孩子的生活,妻则因为外祖母的媒介,在襁褓中便替我们把婚约定了,我和她的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隔住,从没畅畅快快的玩耍过,虽然我背地里很爱她。


妻的家几乎也就是我同柚子的家。因为我同柚子住在城里,邻近的孩子从小便被他们的父亲迫着做那提篮子卖糖果的生意,我们彼此对于这没有伴侣的单调生活,都感不着兴趣;出城不过三里,有一座热闹村庄,妻的家便在那里。何况我(们)的外祖母离了我们也吃饭不下哩。


我同别的孩子一样,每年到了腊月后十天,总是屈着指头数日子;不同的地方是,我更大的欢喜还在那最热闹的晚上以后,——父亲再不能说外祖母年忙不准去吵闹了。我穿着簇新的衣服,大踏步跑去拜年,柚子早站在门口,大笑大嚷的接着,——她照例连过年也不回去,这也就是她比我乖巧的好处。(现在想起来,也许是我的家运胜过她的〈的〉原故。)大孩子们赌纸牌或骨牌,我同柚子以及别的年纪相仿的小孩——我的妻除外——都团在门口地下的青石上播窟眼钱,谁播得汉字那一面,谁就算输。在这伙伴当中,要以我为最大量。外祖母给我同柚子一样的数目,柚子掌里似乎比原来增加了,我却几乎耍得一文也没有。柚子忽然停住了,很窘急的望着我,我也不睬她,仍然带着威吓的势子同其余的孩子耍。剩下的只有两只空掌了,求借于一个平素最相信我的朋友。柚子这才禁不住现出不得了的神气喊道:“焱哥,不要再耍罢!”我很气忿的答她:“谁向你借不成!”


许多糖果当中,我最爱的是饧糖。每逢年底,外祖母把自己家的糯谷向糖店里去换,并且嘱咐做糖的师父搓成指甲大的颗粒;拿回家来,盛在小小的釉罐里,作我正月的杂粮。柚子本不像我贪吃,为我预备着的东西,却也一定为她预备一份。外祖母当着我们面前点罐子,而且反复说道,反正只有这么多,谁先吃完了谁就看着别人吃。我心里也很懂得这话里的意义,我的手却由不得我,时刻伸到罐子里拿几颗。吃得最利害,要算清早打开眼睛睡在床上的时候,——这罐子本就放在床头。后来我知道我的罐子快完了,白天里便偷柚子名下的。柚子也很明白我的把戏,但她并不作声。末了仍然是我的先完,硬闹着把柚子剩下的拿出来再分。


外祖母的村庄,后面被一条小河抱住,河东约半里,横着起伏不定的山坡。清明时节,满山杜鹃,从河坝上望去,疑心是唱神戏的台蓬——青松上扎着鲜红的纸彩。这是我们男孩子唯一的游戏,也是我成年对于柚子唯一的贡献。放牛的小孩,要我同他们上山去放牛;他们把系在牛鼻上的绳索沿着牛头缠住,让牠们在山底下吃草,我们走上山顶折杜鹃。我捏着花回去,望见柚子在门口,便笑嘻嘻的扬起手来;柚子趁这机会也就嘲弄我几句:“焱哥替芹姐折花回来了!”其实我折花的时候,并不想到柚子之外还有被柚子称作“芹姐”的我的妻。柚子接着花,坐在门槛上唱起歌来了。


“杜鹃花,


朵朵红,


爹娘比我一条龙。


哥莫怨,


嫂莫嫌,


用心养我四五年;


好田(好)地我不要……


…………”


“柚子只要好妆奁!”我得意极了,报复柚子刚才的嘲弄。


抱村的小河,下流通到县境内仅有的湖泽;滨湖的居民,逢着冬季水浅的时候,把长在湖底的水草,用竹篙子卷起,堆在陆地上面,等待次年三四月间,用木筏运载上来,卖给上乡人做肥料。外祖母的田庄颇多,隔年便托人把湖草定着。我同柚子毕竟是街上的孩子,见了载草的筏,比什么玩意儿都欢喜,要是那天中午到筏,那天早饭便没有心去吃。我比柚子固然更性急,然而这回是不能不候她的,有时候得冒火,帮着她拿剪刀同线,免不了把她芹姐的也误带了去。白皑皑的沙滩上,点缀着一堆堆的绿草;大人们赤着脚从木筏上跨上跨下;四五个婀娜的小孩,小狗似的湾着身子四散堆旁;拣粪的大孩子,手里拿着铁铲,也偷个空儿伴在一块。这小孩中的主人,要算我同柚子了,其余都是我两人要来的。这湖草同麻一般长,好像扯细了的棕榈树的叶子,我们拾了起来,系在线上,更用剪刀修成唱戏的胡子。这工作只有柚子做得顶好,做给我的好像更比别人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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