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野京子的世界名画之旅(套装共6册)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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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中野京子的世界名画之旅(套装共6册)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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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中野京子,俞隽、等译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10-01
书籍编号:30697881
ISBN: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673024
版次:
所属分类:艺术摄影-绘画
总目录
名画之谜:穿越时空的对决
名画之谜:历史故事篇
名画之谜:希腊神话篇
命运之画:是意外,还是宿命
王朝物语
艺术品中的绝代艳后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名画之谜. 穿越时空的对决 / ( 日) 中野京子著 ;俞隽译. -- 北京 : 中信出版社,2017.11
ISBN 978-7-5086-7361-5
Ⅰ . ①名… Ⅱ . ①中… ②俞… Ⅲ . ①绘画-鉴赏-世界 Ⅳ . ① J205.1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7)第052006号
名画之谜:穿越时空的对决
著者:[日] 中野京子
译者:俞隽
出版发行: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北京市朝阳区惠新东街甲4号富盛大厦2座 邮编100029)
与中野京子一起解读
致Take
Ⅰ
情浓欲死
异性恋vs同性恋
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拥抱内心狂恋之人,当彼此的肉体融合达到顶峰的那一刻,脑中所想的可能只剩下一句“死也甘心”吧……
对女人的情与欲了如指掌的红尘浪子克里姆特在典雅耀目的黄金画面中描绘出一次堪称耽美主义之极致的拥抱,通过洗练简约的都会风格将绘画艺术本身所具备的肉欲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正是世纪交替之际,地点是哈布斯堡[1]王朝倾覆前最后绽放末世华光的维也纳。在布尔乔亚[2]阶级富裕的大背景下,这座简直如克里姆特的画作一般金光灿烂、艳丽夺目的都城却也被忧愁、颓废以及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安感所笼罩。这幅《吻》就鲜明地展现出这一点: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
《吻》
1907-1908年,油画,180cm×180cm
奥地利美景宫美术馆藏(奥地利)
画中的两人在一处险峻之地交缠缱绻,周围虽有烂漫山花遍野,但脚边就是陡峭的悬崖。如果一不小心彼此拥抱着一头栽下,那就只能来世再会了。从本质上来说,这幅画就是在无意识中将弗洛伊德(与克里姆特同一时代)所谓的性本能(Eros)与死亡本能(Thanatos)融合在了一起。
克里姆特在画中安插了各种各样的性暗示。男人的衣服上布满了黑色的长方形,女人衣服上的花纹则以圆形花束为主,通过纹样强调了男女在肉体器官上的差异。两人的全身被奇妙的金色薄膜包裹,很久以前就有艺术评论家指出其形状象征着男性性器官。如果以上说法成立,那么从金色薄膜中向下延伸出来的数条蔓草,莫非是情动之时渗溢而出的(液体)吗?
怎么,你觉得我想象力太丰富了?才没有这回事呢!
事实上,在现代媒体中泛滥成灾的性场面,还有那些你注意到或是没注意到的形状微妙的商品(比如口红、电脑鼠标等等),都早已被证明其中包含的性元素对吸引眼球有强有力的效果。
这自然不是现代人的新发现,古代的画家们早已深谙此道。在过去的绘画作品中,虽然裸体能上得了台面,但描绘性爱场景是绝对禁止的,因而画家们运用巧妙的手法将一些情色内容隐藏在乍看之下很正常的画面内。
在克里姆特的笔下,性爱成为甘美至极的梦幻世界。无论是绚烂缤纷的色彩、纯粹而强烈的形体描写、手与指尖丰富的细微动作,还是把男人的脸隐藏起来的小心机,都是克里姆特为我们展现的精湛技艺。这幅画将当时华丽璀璨的维也纳——也就是哈布斯堡王朝最后的辉煌——具现在画布上,赢得了巨大的人气。
不过这幅作品直至今日依旧广受欢迎的理由,大约在于它点出了爱情的真相吧——炙热似火的爱恋无法长久,所以如果能在爱情变质之前,在情欲灭顶的那个瞬间以死作为终焉的话,才算是真正爱过了……我们在现实中也许从未经历如此激烈的爱情,即便遇到过也没有去死的勇气,然而我们每一个人大概都在心底深处对这种“死也甘心”的爱情暗藏着一份憧憬,因而才会在这幅《吻》中触摸到甜蜜的痛楚。
那么,当这份复杂的情感遭遇卡拉瓦乔的作品,又会产生怎样的火花呢?
这一次的画面就没有克里姆特的那样好懂了。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吻》诞生的3个世纪之前。在1600年的意大利,美术界的大怪咖(几年后杀了人潜逃在外)卡拉瓦乔在红衣主教的要求下创作了《圣马太殉教》。
马太是耶稣十二门徒中的一人,原本的职业是税务官,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因耶稣的一句“跟我来”(=蒙召)抛弃了一切过往成为门徒,还在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后撰写了福音书(即《圣经·马太福音》)。
耶稣的十二门徒几乎全员殉教。马太于公元70年死于今埃塞俄比亚境内,传说他在教堂主持洗礼时被国王派来的刺客所杀。
卡拉瓦乔根据上述传说创作了这幅画,其强烈的光影效果及人物群像展现的戏剧化动作简直是卡拉瓦乔作品特征的经典范例,那无与伦比的临场感让人仿佛正坐在最前排观看着一场精彩的舞台剧。
画面背景全暗,因为后方设有祭坛,我们勉强可以推测出此处是教堂之内。祭坛上设着火光摇曳的烛台和香炉,前方是台阶,其他再没有任何陈设,画面空间布局仅由人物配置构成(不愧是高手)。故事分明发生在古代的埃塞俄比亚,但画中的登场人物都是卡拉瓦乔那个时代的人,连穿着打扮都体现出当下的流行。其实这并不稀奇,将过去的事件替换安插在画家生活的“现在”的手法常常在宗教画和神话画中出现。
画面中央,强烈的光线照射在一名腰间缠布的半裸青年身上。他右手紧握长剑,似乎正在高喊着什么,左手则一把抓住了瘫倒在地的老马太的手腕。前景中也有3名裸体男子,他们因为马上要受洗,也就是接受浸入水中的仪式,因此脱去了身上的衣物。
画面中景的左右两侧是在危险人物的突袭之下恐惧慌乱的人群。左侧的两个男人惊恐万分,毫无还击之力,右侧的男孩儿——应该是协助进行洗礼的侍童——虽然眼睛看着马太,但嘴里尖叫连连,正准备拔腿跑。祭坛上方腾起一片云朵,长着翅膀的天使仿佛从云端窥探一般将棕榈叶递给马太。棕榈叶是殉教的象征,这个小道具暗示着马太在人间命数已尽。
画面的后景中有两个戴着羽毛帽子、衣着华丽的人正打算迅速离开此处。他们身后还有两人,但穿着打扮比较普通,也正准备逃走(据推定,回过头来的那个胡须男就是卡拉瓦乔的自画像)。
那么,国王派来的刺客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一直以来,人们是如此解读这幅画的(正如大家所看到的一样)——实质上身为画面主人公的半裸青年刺客正要刺杀圣马太,周围参加洗礼的人则乱成一团,慌不择路。
不过,近几年有人对这一说法提出了异议。
暗杀者应该是后景左侧那四个匆匆离去的人,他们已经刺中圣马太的要害,完成工作后打算离开教堂。而半裸青年是受洗者中的一员,他从暗杀者手中夺过凶器,正要扶圣马太起来。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没穿衣服了。
不过,疑团依然存在。首先,如果真的只是帮忙,青年有必要如此粗暴地擒住对方的手腕吗?而且还满脸戾气。虽然可以把他愤怒的表情理解为对刺客的憎恶,却无法解释他为何没拿着剑去找还没走远的刺客报仇。说到底,假如青年不是杀人者而是救助者,周围众人为何会一直保持惊恐状态,迟迟没能平静下来呢?
所以说,所谓的“全新解读”往往有不少牵强的部分(这大概也与研究者急功近利的心理有关吧)。
此外,这种解读还存在一个致命缺陷——一旦把那名俯视着圣马太的青年视作好心人,这幅作品的吸引力就会大打折扣。绘画不是卫道士的说教,也绝没有什么惩恶扬善的心思。眼前这名腰间紧系围布、手握阴森长剑、脸颊因兴奋染上红潮、对老人行为粗鲁的半裸青年分明散发着璀璨的邪恶魅力。此时此刻,他也许正要举起长剑,无情地刺向跌倒在地的圣人,画面也因此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感。综上所述,哪怕世人对这幅画有千百种解读,“刺客”这个角色也必须是他的。
话说回来,此刻瘫软无力的马太脑中是否浮现出了那句“死也甘心”呢?在传教过程中与主耶稣一样遭到残杀就意味着自己的肉身将与主一样化作牺牲的羊羔。马太作为虔诚的门徒,在面对刺客时,应当意识到这一神圣的时刻终于来临,自己也即将殉教,回到主耶稣的身边,因而内心平静超然。那么,我们能从这幅画里看出这些情绪吗?
其实,我们啥也看不出来。
归根到底,本文从开头就一直提到的“死也甘心”根本不是什么宗教情感,我真正想与各位探讨的重点在于“情欲”(这也是克里姆特作品的本质)。
现代法国作家、艺术评论家多米尼克·费尔南德斯(Dominique Fernandez)公开承认自己的同性恋身份。他在第一人称小说《在天使手中》(Dans la main de l\'Ange)里,将自己的人生经历投射到世界著名电影导演,同时也是同性恋的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身上。帕索里尼导演53岁时被自己在街角花钱“买”的17岁少年残忍杀害。
《在天使手中》一书中如此描述《圣马太殉教》这幅画:
“众人中只有马太与恐惧无缘……他的双臂朝两侧伸展,与身体形成了十字形……目不转睛地从正面凝视着青年的脸。
“一切光线都聚集在青年的身体上,年轻的肉体散发出灿烂夺目的光泽。我也与马太一样瞪大了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青年身上。门徒被这位死刑执行人的年轻以及他身上惊心动魄的美所折服,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一心只想死在这宛如甜美毒药般的幻象中,而要打消这个念头真的需要超人的毅力。”
初次读到这一段话的震惊之感至今记忆犹新,当时的我在内心呐喊着:原来如此!原来还能从这个角度去看这幅画!同时我也在瞬间凭直觉认同了这种解读的正确性,因为这幅画的创作者卡拉瓦乔本身就是同性恋。
画中的青年会呈现半裸的状态绝不是因为要参加什么洗礼,纯粹就是画家想把那“惊心动魄的美”秀给鉴赏者看罢了。另外,我们也终于理解了马太的真正心理活动——若是被“这宛如甜美毒药般的幻象”所杀,那么“死也甘心”了。
在直男直女占据优势地位的现实世界中,我们面对绘画作品也常常只会对女性美有所反应。且不论我们很难想象古希腊那种男女通吃的性爱关系,即便你能看懂克里姆特画作中的春情勃发,却也常常会漏掉卡拉瓦乔笔下的欲念冲动。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透的东西何其之多!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1862-1918)虽然孑然一身,死后却有14个人自称是他的孩子。《吻》是他的代表作。
米开朗琪罗·梅里西·达·卡拉瓦乔(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1573-1610)的绘画风格深深影响了后世诸多画家,其代表作有《莎乐美和施洗约翰的首级》《圣马太蒙召》(The Calling of Saint Matthew)等。
[1] 哈布斯堡(Habsburg),欧洲统治领域最广的皇室家族,最早来自德意志,其家族成员曾统治神圣罗马帝国、奥匈帝国、西班牙王国等,统治时间近700年。
[2] 布尔乔亚(Bourgeoisie),富裕的中产阶级。——译者注
Ⅱ
巴黎舞场
白昼身姿vs暗夜面孔
巴黎北部的蒙马特高地曾经是一处刑场,地名“Montmartre”就是“殉教者山丘”的意思。曾经有无数天主教徒在此殉教,以至于今时今日这里还流传着如此令人胆寒的传说:
在法国仍被称为高卢,不过是罗马帝国边境蛮荒之地的公元3世纪,来自意大利的传教士圣德尼[1]因促使多人改变信仰而被斩首。与其他殉教者不同的是,“当时圣德尼毫无惊慌之色”,居然双手捧着自己被砍下的头颅向前走去(而且他的头颅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教),一直步行了10公里才最终倒下(在他倒下的地方建起了圣德尼圣殿,此处也成为历代法国王室的埋藏之地)。
时过境迁,血色的记忆慢慢在岁月中消逝,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蒙马特高地定居,森林和葡萄田地的范围不断扩大,此地逐渐形成一个风车林立的小村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蒙马特高地的定位是首都食品出产基地。到了19世纪中叶,这里终于与首都合并,成了巴黎的一部分。在令人头晕目眩的经济快速成长期,高地也迎来了全方位大变身。
当时的掌权者拿破仑三世打算着手将巴黎城区扩大三倍,整个城市陷入了空前的大建设狂潮。石匠、建筑工人从地方及国外蜂拥而至,纷纷选择地价便宜的蒙马特高地住了下来。第二批搬进蒙马特的是裁缝、洗衣工、店员及工厂女工。接下来,画家、诗人、音乐家、学生、记者这些所谓的“波希米亚人”也逐渐将这里当作了根据地,活脱脱就是普契尼[2]的歌剧《波希米亚人》(La Bohème)的世界。如此一来,廉价的娱乐设施也随即应运而生,面向平民开放的咖啡馆、剧院、酒吧、舞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蒙马特高地日渐成为著名的娱乐中心。
到了这个时候,当初遍布小村落的风车早已没剩下几台,却有一个创意十足的舞场老板将一台残存的风车当作标志性广告牌,于19世纪50年代在此开办了著名的红磨坊舞场(Moulin de la galette)。“Moulin”的意思是“风车”,“galette”的意思是烘焙糕点。红磨坊由经营糕点起家,如今在那里既能尽情跳舞又能吃到有名的糕点,还可以开怀畅饮,每天宾朋满座、生意火爆。店家还特别在周日的下午到深夜开放店门口的广场举办大规模舞会,就像电影《周末夜狂热》(Saturday Night Fever)的主人公一样,每次舞会中都会产生舞王和舞后。
这家即便是清贫庶民也能打扮光鲜,随心所欲地跳舞、喝酒、聊天、恋爱的超人气名店曾出现在凡·高、尤特里罗[3]、罗特列克[4]等众多画家笔下。不过,真正让红磨坊名留青史的画只有雷诺阿的这幅早期作品。当时雷诺阿虽然只是画坛的一个无名小卒,却拥有许多相信他是潜力股的好朋友。这些朋友或是免费充当模特儿,或是为其搬运画布,积极协助雷诺阿工作。
将人工照明视为“死光”“罐头光”的雷诺阿终其一生都在极力讴歌户外阳光的千变万化之美。比起店内的舞池,他对画面主题的选择自然是户外的舞会场景。此刻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充分体现出雷诺阿个人特色的温暖氛围、仿佛能穿透画面听到声乐喧嚣的蓬勃朝气,以及从疏斜的树影间倾泻而下的灿烂阳光。洒满人物面庞、服装、地面上的柔和光线简直令这幅画幸福感爆表。画中人物头戴搭配黑色缎带的圆顶草帽或丝绸礼帽,男士身穿上下身全黑的绅士服,女宾的长裙上则点缀着蝴蝶结、蕾丝及纽扣。这些装束看似美丽精致,实际上应该都是些质地粗劣、自己仿照高级服饰手工缝制的便宜货。然而在柔美阳光的魔法中,无论画中人自己还是作为鉴赏者的我们,都早已将如此煞风景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了。
共和政体的时代终于到来。虽然帝制早已在一个世纪前的法国大革命中被推翻,但之后又经历数次复辟,连拿破仑的侄子都发动政变占据了皇帝宝座。不过事到如今,这位拿破仑三世已经在普法战争后被赶下台,而他留给法国人的大礼包就是蜕变成为璀璨花都的巴黎。无论是时代还是城市,此刻都是最好的时光。严格的等级制度固然坚挺不倒,可现在即便是贫困的下等人也有了闲适的心情。来吧,来跳舞吧,来享受人生吧,这世界还会变得更加美好!
就雷诺阿本人而言,这种乐观的态度完全是正确的。虽然他也曾有过吃了上顿没下顿、全靠朋友接济的日子,但当他的才能被社会认可后,他的作品就一下子卖出了高价,并且人气经久不衰。在完成这幅作品之后不久,雷诺阿就走上了金钱铺路、名誉相随的下半生。
在雷诺阿画下红磨坊舞会场景的24年后,也就是1900年,一个来自西班牙的年轻画家踏上了巴黎的土地。在当时的艺术家心中,在巴黎获得成功就等于称霸世界,因而数以千万计的无名画家汇聚到此。这位西班牙小哥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不过,这位个头不高的19岁年轻人却拥有堪比名师巨匠的天才画技。
抵达巴黎的两个月后,他已经数次光顾红磨坊,并很快画下一幅画。他画画的速度非常快,连用作美术学校入学考试的作品也只用一天就完成了(老师给的期限是一个月)。他对自己是天才这个事实心知肚明,小时候就夸口自己画得像拉斐尔[5]一样好。这个名字长到让人无语的年轻人——巴勃罗·迭戈·何塞·弗朗西斯科·德·保拉·胡安·内波穆塞诺·玛丽亚·德·洛斯·雷梅迪奥斯·西普里亚诺·德拉·圣蒂西马·特立尼达·鲁伊斯·毕加索(Pablo Diego José Francisco de Paula Juan Nepomuceno María de los Remedios Cipriano de la Santísima Trinidad Ruizy Picasso)相当自傲。
这是同一片舞池。如果把雷诺阿的作品比作白昼的身姿,那么毕加索的画面则展现了暗夜的面孔。然而,这一黑一白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比起白天的热闹欢腾,夜幕之下的红磨坊舞池充斥着耳鬓厮磨间的细碎密语和浓重的香水味,透露出暗夜来客们内心的空洞,与那些在阳光下爽朗说笑的白昼宾客完全不同。在这幅《红磨坊》中,毕加索在黑暗的背景之下用朦胧晕染的笔触描绘出许多妖冶蠢动的女子,颓废至骨的氛围让人不禁联想起蒙克[6]的画作。
巴勃罗·毕加索
《红磨坊》
1900年,油画,88.2cm×115.5cm
古根海姆博物馆藏(美国)
两幅同样描绘红磨坊舞会的画给人的感觉如此天差地别,我想个中缘故除了户外阳光与店内人工照明的区别外,关键应该在于雷诺阿与毕加索这两位画家在三观上存在着巨大差异:雷诺阿一生都在热烈追求人生的光明面,而毕加索却用他锐利的双眼早早看穿了人世的黑暗本质。雷诺阿固然钟爱女人们的桃色肌肤,却也终其一生对妻子疼爱有加;毕加索一辈子与各个阶层的女子缱绻痴缠,而后将她们残忍抛弃。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蒙马特高地以及红磨坊本身的变化。最初这家舞场是面向平民开设的低端娱乐设施,人们为了犒劳自己一天的辛苦劳作或是纾解一周的郁闷心情来这里跳舞取乐。
舞蹈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娱乐的王道,我们可以从当年的酒馆和餐厅都接二连三地变成舞场的社会现象窥见那个时代的舞蹈热潮之盛。为了让更多的客人入场,舞场经营者甚至利用庭院和门口的空地扩大舞池范围。当时流行的舞蹈种类繁多,而出现在雷诺阿和毕加索笔下的清一色都是双人舞。玛祖卡舞、四方舞、波尔卡一类的双人舞都是男女贴面相拥的舞蹈。不过,事实上当时最流行的并非上述这些,而是在大腿上做文章的康康舞。不仅是女性,男性也同样对这种舞蹈趋之若鹜。
可以说,康康舞的难度将舞场的水准提升到了全新的高度。普通人也许只能喘着粗气跳上一会儿,但专业的舞者不但能让裙摆华丽翻滚,甚至还附带了露出底裤这样的桃色小桥段,这让光临舞场的宾客们开始从自己跳转变成纯观赏。在舞场经营者看来,比起用低价门票吸引人数众多的贫穷劳动阶层前来,不如减少客数,提高票价,用专业的舞蹈吸引高品质客源更加赚钱。
随着专业法国康康舞演出成为舞场的固定节目,财力雄厚的观众开始增加。有钱人一旦多了,伪装成顾客的妓女也自然增加。斗转星移之间,舞场不分昼夜地成了这些黑夜生物的栖居地。雷诺阿描绘红磨坊舞会的时候,变质的倾向已经开始显现。换句话说,雷诺阿其实是努力将那个阳光时代的最后光辉留在了画布上。
而当毕加索现身巴黎时,雷诺阿画中的白昼舞池早已如泡沫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贫穷却努力装扮自己、带着灿如艳阳的笑容在音乐里随心起舞的姑娘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来寻找猎物的上流阶层的男人们,以及穿着奢华皮毛大衣(都是用从这些男人口袋里捞来的钱买的)的女人们,游刃有余地畅游在红磨坊这片深海中。
不仅如此,这幅画中还加入了全新的一类人。坐在画面左侧前方桌边的年轻红衣女子,正被邻座年龄较长的苗条女子勾起下巴,因为一个落在脸颊上的吻露出了惊诧的神情。这是诱惑的瞬间。画面中央也有一双女宾如痴如醉地跳着双人舞。在她们的左侧,还能看到一名女子正打量品评着舞池中的另一名女子。
没错,不知从何时起,红磨坊变成了著名的女同性恋聚集地,甚至还有圈内人特别从美国漂洋过海而来。随着时代变迁,红磨坊的白昼身姿已经彻底转变成了暗夜面孔。
话说回来,创作这幅作品的时候,毕加索才19岁,而且这幅画对他而言只是一件随意到不能再随意的简单小品。年轻的天才真是神得叫人背脊发凉啊。
皮埃尔 –奥古斯特·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 1841-1919)是印象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代表作《船上的午宴》(Luncheon of the Boating Party)也极负盛名。
巴勃罗·毕加索(1881-1973)的画风宛如昆虫脱皮般改头换面了好几次。健康长寿的他为后世留下了数量惊人的作品,代表作有《哭泣的女人》(The Weeping Woman)、《亚威农少女》(The Young Ladies of Avignon)、《格尔尼卡》(Guernica)等。
[1] 圣德尼又译为迪奥西尼、狄尼修,天主教第25任教皇。
[2] 普契尼(Puccini),19世纪末意大利歌剧作曲家,代表作有《蝴蝶夫人》《波希米亚人》《图兰朵》等。
[3] 尤特里罗(Utrillo),20世纪法国印象派画家,被誉为“巴黎之子”,作品以城市街景为主。
[4] 罗特列克(Lautrec),19世纪法国后印象派画家,出身贵族,近代海报设计与石版画艺术先驱。
[5] 拉斐尔(Raffaello),15-16世纪意大利画家,文艺复兴三杰之一。拉斐尔以创作大量的圣母像闻名,代表作有《西斯廷圣母》《雅典学派》等。
[6] 蒙克(Munch),19-20世纪挪威画家,表现主义绘画先驱,前半生被精神疾病所困,画风阴郁压抑,代表作有《呐喊》《青春期》等。
Ⅲ
不肖之子
穷爸爸vs富爸爸
有这么一则犹太人的笑话。
对着一事无成、整日啃老的儿子,父亲愤愤地抛出这么一句话:“自从你出生后,我就再没开心过。”
儿子马上就予以反击:“但是在我出生前,你不是已经开心很多年了吗?够本了。”
——想必此刻,这个不肖之子的形象已经鲜明浮现在诸位脑海中了吧。作为局外人,这还真是个挺搞笑的段子,不过仔细想想,儿子所说的话似乎也挺有道理(?)。这又不禁让我们对父亲的哀叹产生了同情。
对于一位已经获得相当的社会地位、一辈子踏实养家的父亲而言,每次一看到自己那个始终无法确定人生航向的儿子,想必都会变得内心焦灼、态度严厉吧。不过站在儿子的角度来说,让父亲失望也并不一定是他们的本意。
在19世纪中叶荷兰的某座小村庄,虔诚的加尔文宗[1]牧师迎来了他第二个儿子的诞生。这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儿。他的哥哥,也就是牧师夫妇的第一个儿子在前一年的同一天出生,但很快就夭折了。牧师几乎不假思索就为眼前的新生儿取了与早夭长子同样的名字——文森特(Vincent)。
一头红发灿如烈焰的“新”文森特患有癫痫,让父母操碎了心。他也不善与人交流,从小就不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父亲开始在心中将那个早已离世但“一定能成为好孩子的文森特”与眼前的儿子相比较,而小心隐藏在心底里的这份比较似乎被活下来的孩子察觉到了,因为他实在太敏感了。
文森特只念了一年半中学就自行退学,变成了一个窝在家里画画的“宅男”。此时牧师家已经是一个有6个孩子的大家庭,经济上十分拮据,根本没有多余的财力供已经16岁的大儿子终日游荡。父亲通过做画商的亲哥哥把文森特塞进了经销艺术品的古皮尔公司(Goupil &Cie)海牙分店,没想到文森特出人意料地展现出勤恳奋斗的一面,很快就升职加薪调到了伦敦分店,继而又调任至巴黎总店。不过,他在职场上的努力也就到此为止。文森特在巴黎因失恋的沉重打击无法继续正常工作,最终在23岁时被公司解雇,凄凉地打包回了老家。
不久,他前往英国成了某间寄宿学校的无薪教师。然而,让父母放心的日子只是昙花一现。半年后,文森特就从学校辞职,提出想去大学学习神学。结果他虽然开始在阿姆斯特丹的卫理公会[2]传道学校进修,但根本无心学习,也没能取得传教士资格。万幸的是,他终于勉勉强强地拿到了为期半年的临时执照,作为临时传教士到比利时的矿区走马上任。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肩上的重担终于能够卸下了。
不过,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一次,文森特的职业生涯依旧短暂。他在矿区面向贫民传教时,由于献身精神过度强烈,把自己弄到几乎要饿死的绝境,最终被教会开除,又一次回到了父母身边。这一年文森特28岁,弟弟提奥已经在那间曾经解雇他的古皮尔公司深受重用,不但能养活自己,还开始往家里送钱。文森特简直成了“百无一用”这个词的最佳代言人。
雪上加霜的是,这一次从文森特嘴里冒出来的未来规划居然是:“我要当画家!”对大儿子早已失望透顶的父亲对此付之一笑,回想起过去那些被儿子搞砸的事,每一件都能强有力地证明文森特是一个毫无定性的人。
也许是为了能够缓和父子关系,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文森特以照片为蓝本画下了已经过世许久、与自己同名的祖父文森特的肖像素描。祖父是布雷达[3]享有盛名的牧师,也是父亲发自内心深深崇敬的人,为自己的长子取名文森特就是为了表达对亡父的追思。
画中,身穿黑色牧师袍、戴着黑色僧帽的老牧师从脸型轮廓上来看有点儿像一头鼻子前突的狼,但他双颊消瘦,脖子上布满皱纹,面容缺乏生气,看上去非常疲倦。或者说,这位老人是忧郁症患者。这种来自基因的忧郁气质不但传给了儿子,还影响到了孙辈。老牧师的眼睛似乎也与孙子文森特有几分相像。
不知文森特在描绘这位素未谋面的祖父时想了些什么。画祖父其实就等于是在画父亲,也等于是在画自己。当时的文森特也许透过笔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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