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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翔著

出版社：青岛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01-01

书籍编号：30068364

ISBN：9787543650374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244256

版次：1

所属分类：人物传记-财经人物

商业领袖访谈录

李翔

敲开坚硬“果壳”(序)

吴晓波/文

李翔是我的第一个“80后”朋友。

朋友是理念相近、能够平等对话、互相敬重乃至敬畏的那种。在李翔之前，身为“60后”的我是不知道如何与两个世代后的年轻人交朋友的。

认识李翔是四五年前了，他刚刚大学毕业，当时在《经济观察报》编辑《观察家》版，是我的责任编辑方军带他一起来的，方军开玩笑说：“这是小了几岁的许知远。”李翔那时很沉默，好像还有点鼻炎病——后来他告诉我，他成长的那个北方城市因工业污染而使得很多居民有同样的疾病。

有了李翔之后，我发觉，所谓的“代沟”竟好比南京路上的斑马线，顺畅或堵塞，完全是因人而易。人与人的欢喜相交，是精神与知识的配对与发酵，竟与年龄并无干系，就好比我们时常会在梁启超、托克维尔乃至哈耶克的文字中读出朋友的气息一样。

这本李翔的新作，是他近年来访问众多商界人士的结集。

我想，他也是本着跨世代的朋友心态走进了一个又一个坚硬、敏感而孤独的心灵的。这并不是一次次轻松的扣访，但却因了李翔的平等心境和才华，而显得十分的生动。

但凡做过记者和采访，都知道最难的是进入被访者的思想世界，那是对一个记者最大的挑战。我一直记得在将近二十年前，大学毕业初次采访大人物时的心情，当时在我对面坐着声名已赫的鲁冠球，我心绪大乱地不知如何提问，只是胡乱海聊地说了一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向被采访者提问，这个后遗症甚至留到了今天。这样的经历不知李翔是否经历过，但从此书中看到的景象是：他已然具备了跟知名者对话的从容与镇定，在这一点，看上去比我还腼腆的他显然做得更好。

在这本图书中，你能找到一串熟悉的名字：郭台铭、史玉柱、马云、宗庆后、李开复……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名字更多的是个符号，在日常的报纸、电视中司空见惯，他们被顽强地包裹在一个预先设计好的果壳中。要敲开它，不仅仅需要勇气，更需要迂回的智慧。

对于这些包裹坚硬的企业家们来说，也是孤独的，他们同样渴望一场畅快深入、打开心扉的对话。

所有的话语机锋都是智力对抗的结果。

于是，在这本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接一个有趣而真实的对话。

李翔问史玉柱：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很闷的人吗？史答：我跟我的骨干在一起不闷，我经常跟他们喝酒，斗酒。一喝酒可能就打通关，这是经常干的。但是对外我很闷。李翔问：你遇到过中年危机吗？史反问：中年危机是什么？

李翔问李开复：你现在压力大吗？李开复答：现在压力感觉比较大一些。李翔问：来自哪方面？李开复答：主要来自自己，因为我有很高的期望，总是想做最好的自己。我觉得其实跟工作也有关系，当一个人觉得他拼命工作跟随便做结果差不太多，他就没有很大的动力。但是当你觉得如果多努力一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响和努力的效果，看到自己对公司的帮助，那你就更愿意去做事。李翔问：你指你的上一家公司开始变得更官僚？李开复答：这个是你想要的，炮轰微软官僚？李翔问：那你前面是在讽刺谁吗？李开复答：没这个意思，我指的是大公司和小公司的差别，还有总部和子公司的差别。子公司更像是自己的企业，所以我会感觉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可以对公司有帮助，那我就很愿意去做。

李翔问王石：你有那种渴望受人尊敬的冲动吗？王石答：当然了，什么叫荣誉，什么叫尊严，尊严那就是要受人8尊重。李翔问：我很奇怪，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成为，比如像亨利·福特那样，能够影响一个时代的商人吗？王石答：我现在没那样想，因为我觉得那是结果，不是目标。亨利·福特当时也不会想他就要成为影响一个时代的商人。李翔问：可他就是这样想的。王石答：那我没这样想。很多东西超出你的想象，我不对它进行假设。我能做的就是带领万科颠覆自己、颠覆行业。万科的案例做好了，它的影响是跨行业的。但王石的影响有多大呢？我们和福特所处的时代，个人英雄主义时代不一样了。

我喜欢这样的对话，读起来津津有味，宛若看人当街对弈，棋惊四邻。

李翔所面对的都是商界出了名的强人，其气场之强悍，行事为人之“霸道”，往往令年轻的记者未问先怯。李翔却让我们听到了坚硬的“果壳”被清脆敲开时的那份快意。

从我认识李翔的那一天起，他就是一个整天背着大背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图书的大男孩。我期待他的下一站奔波和提问。这是一个不确定的年代，在这个年代消磨掉的人生是一场让人兴奋而莫测的游戏，就好像他问季琦的那几个问题：

“你如何看待这个国家的历史以及它的传统？”

“你自己有什么信仰吗？”

“支撑你维持现在高速运转的力量源泉在什么地方？”

其实，早在90年前，一个叫梁济的前清民政部员外郎就曾经问过儿子梁漱溟类似的问题：

“这个世界会好吗？”

朱骏游戏

即使在商人处于核心地位的年代——这让他们备受赞扬同时也最容易受到攻击，这些时代骄子中间也会存在着这样一些人，他们总是莫名其妙地招人怨恨，但是那些对这些亿万富翁心存反感的人，也不能确切地描述出，对方身上究竟有哪些特质让自己感到不适：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梳理了一个过于整齐的发型，或者因为他在镜头面前的表情过于夸张，或者他赤裸着上身出现在杂志封面？

他们是惹人注意的天才，是惹是生非的好手，对于摄影师的镜头而言是天生的谋杀犯。他们是婚礼上的新郎，是葬礼上的遗体。无论是否有他们在场，每次被人提起名字，他们总会成为话题的中心，总会有一两件事情让即使与之无关的人也耿耿于怀，从而大放厥词。他们是公众注意力的祭品，是饭桌上和酒吧间的话题提供者。他们占有的骄人财富和他们在生意上的天分，都不能消弭这种莫名其妙的反感。甚至他们的消费方式、他们的衣着和他们在公众场合出现的方式，都让人诟病。

在这份名单上的，有我们时代最优秀的商人和公众注意力最恬不知耻的掠夺者，比如，纽约的房地产大亨唐纳德·特朗普；比如维珍集团的理查德·布兰森。《花花公子》在一次采访中问特朗普：“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宣扬自己？”特朗普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因为我不相信有人会替我这么做。”

毫无疑问，朱骏将会跻身这一行列。

首先，他讲述了一个完美的创业故事。关于这位亿万富翁骑着黄鱼车穿梭在上海军工路和宜山路之间，拉冰箱彩电赚钱养家的前传已经众所周知，更增添了故事戏剧色彩的是，他声称自己把第一次赚到的168元用镜框封起来保存到今天——稍具理智的人就能看出这种说法有多大可能性是真实的。

然后，他有一段从来没有公开描述过的早期生活。朱骏在美国的生活究竟如何度过，仍然不为人所知，广泛流传的一种说法是从事跟建筑相关的行业，“吃了不少苦”，而朱骏的标准回答是“英雄不问出处”。

接下来，他回国成立了一家不成功的互联网公司。但是，通过代理一款游戏的中国销售他却取得了意外的巨大成功。朱骏、九城、魔兽世界——全世界最优秀的网络游戏，一段时间内，这三个词语基本在表达同一个意思：备受欢迎，还有，真他妈有钱！

这还不够，他通过收购足球队让自己的公众名声达到了商人所能承载的极限；而且，他最终收购的球队还是上海申花，中国大陆最受欢迎，同时也被认为是最难控制的足球队之一。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不同于以往所有的球队老板。可以被归类于同一行列商人的泰德·特纳拥有NBA球队和大联盟棒球队，但他最多只是在场边看看球；更加不可一世的达拉斯小牛队老板马克·库班要过分一些，他会站在一旁对裁判喋喋不休，和球员勾肩搭背；但所有这些人都不可能想像出，一个中国商人在买下一支球队之后，自己会首发上场，出现在电视直播镜头中。“以前，提到九城大家就会想到朱骏，可是当公司好起来之后，‘朱骏’就会慢慢退居幕后；现在申花也是一样。”朱骏让“朱骏”成为申花变成媒体焦点的原因，“就像当年张朝阳之于搜狐”。

他把自己的办公室从上海最昂贵的办公地区之一搬出，从南京西路的中信泰富搬迁到遥远的浦东。但不要以为这是在做出什么成本上的让步，他的搬迁办公室举动也成为议论的焦点，因为他把办公室搬到了陈天桥的盛大隔壁。他们甚至共享碧波路690号这个门牌号。进门之后，“盛大向左，九城向右”，人们开玩笑说。

在向《经济观察报》解释他的这一举措时，朱骏说：“陈天桥挑选这个地方挑选了一年，请了很多人来看过，董事会也研究通过了。我还需要做什么？直接搬过来就是了！”

但是对于将他和陈天桥的比较，朱骏却只是笑笑，说这只是媒体的“娱乐精神”。不过，通过搬迁办公室一事，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是如何助长这一“娱乐精神”的。

“我和天桥很好的，我们争什么？要不要我把他叫过来让他自己对你说？当然，今天太突然了，下次约上他我们一起见面。”从可以望见盛大办公室的角度，朱骏拨弄着手机，一脸诚恳。他短发梳理得极为齐整，一身便装打扮，脚蹬黑色运动鞋，但拍照时，随时可以从他宽大的办公室的衣橱中，拿出西服。

九城办公楼内的液晶显示屏，反复播放着魔兽世界的宣传画面。这款全世界制作最精良的游戏，也是在中国大陆最受欢迎的游戏，正是通过代理魔兽世界，九城和朱骏积累了大量财富。但这也让人诟病为，九城过于依赖一款代理游戏带来的收入，自主研发薄弱。

外界盛传着史玉柱和陈天桥对游戏是如何痴迷，但是朱骏却毫不掩饰，自己目前的主要兴趣和娱乐都是在足球之上。这是他最昂贵的嗜好，也是他购买的最令人咋舌的奢侈品，“其他人买车，买别墅，张朝阳买个游艇用几千万美元，可是我每年都要在足球上花这么多钱呢！”

有时候，他显得过于坦诚或者肆无忌惮——这本来就是硬币的两面，肆无忌惮可以带来坦诚，而有时候坦诚也可以理解为肆无忌惮。他谈论自己对赚钱的热爱，对利润的渴求，但他很少欣赏商人，也不会引用他们的话，他宣称自己认为商人是一种低等级的职业。他在谈话中频繁引用毛泽东式语言，他认为政治语言才是更为普遍的智慧的总结，而商人的智慧总是局限于特定时刻的特定行业，“他们(政治家)比我们强”。

我亲眼看到他在听取提问时，玩弄手机，甚至抠指甲。我很少见到一个商人敢于在媒体面前如此不加掩饰——我见过的上一个如此肆无忌惮的商人是NBA的大卫·斯特恩。

他很自豪自己可以用最简单的语言和最简单的思维来阐述一件事情。比如，游戏行业的企业家就是农民，对农民来讲土地和粮食最重要，对这个行业的商人来说，产品和现金流最重要。比如，在谈论管理时，他说，我从我妈身上学到的东西最多——朱骏的母亲，一个曾经的小学教师。

外界对他的诸多传言他都用最直白的语言反驳。我问他，别人都说你做足球，因为有背景。他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摊开双手，表示无辜和惊讶。他的同事们纷纷摇头。最后，他说：“我要是有背景，陈天桥还在这里？”众人大笑。而在他看来，足球也是种公益活动，不仅仅是他出风头的工具和业余爱好，他解释自己的意思说，通过足球，能够减少多少家庭矛盾和社会矛盾，从而达到和谐社会啊！当然，无论是九城还是申花，毫无疑问，都是一款名为“朱骏”的游戏的一部分，同时在线人数只有一人，但真的很好玩。

访谈

通过模仿学习

经济观察报：美国生活对你的影响是什么？

朱骏：就是抓住了一个网络游戏。(那时候)总体来说我不知道在中国做什么可以赚钱，飞机大炮有人做，房地产也全部是有钱人在做，我不知道在中国可以做什么。在中国，大家已经在做的东西都是我不能做的。但机会是找出来的。而其实中国和美国一样，我就在美国看，美国还有什么是中国没有做的，(我发现)唯一的就是互联网和网游。互联网那时候已经有张朝阳，有新浪，肯定做得比我好，没办法，我只好做网游。

经济观察报：你的学习方式是什么样的？

朱骏：学人家，成功的人，人家怎么做就怎么做。

经济观察报：那就是模仿。

朱骏：就是模仿，你做成功了，你怎么做的，我根据我的情况把你的经验弄过来，根据中国的情况做，这是最快的。我们所有的知识都是别人已经做好的，我学人家有什么难为情？这样学习很容易。

经济观察报：但所有人都可以这样学。

朱骏：对，没有竞争意义，所以这些东西所有人都能学，我能做的所有人都能做，只是你做了吗？所有人都能做，他们做了吗？他们做得跟我一样吗？其实网游很简单，当他们想做的时候都能跟我一样好，甚至比我做得更好，我只是挖了第一桶金。(现在)他们全做了，做得都比我好，但是他们为什么不是第一个做的呢？就这么简单。足球，当我成功了以后大家才知道足球是会成功的，我成功以后会有很多人做得比我好。

经济观察报：你不在乎他们模仿你？

朱骏：不在乎。因为这个市场永远没有壁垒，你只是做自己的事，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经济观察报：你想过要维系领先者的优势吗？

朱骏：没有想过，毫无意义。首先你要想到世界上是没有“领先”的，今天的领先毫无意义。大陆网游最好的一年是2006年，大家在厦门搞论坛，当时我最牛。但我在旁边不伦不类地说了一句话，“江山辈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两三年”。结果到了2007年江山全变了，现在是乱世英雄，七八家都是我姓刘，我姓朱，我姓丁，现在我姓史都出来了。所以不用提防别人是怎么做的，没有意义。互联网是全世界唯一的，不靠权贵、不靠已有积累，就有机会成为亿万富翁的行业。进入这个行业以后，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不是很好吗？和谐社会，众乐乐。

经济观察报：你这套思维是怎么来的？

朱骏：我觉得我的思维的体系很简单，用最简单的方法去思考问题。有一句话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因为花拳绣腿没用的。现在市场谁怕谁，法治社会谁怕谁。不要说你是老大，比如现在互联网行业谁都是老大，很多人很多公司影响力都很大。但是没必要跟他们比，要差异化竞争。

产品为王，专一有理

经济观察报：你怎么去差异化竞争，你怎么保持你的竞争力，或者你的竞争力在什么地方？

朱骏：对游戏行业来讲，产品最重要。做房地产储备土地最重要，我觉得做游戏储备内容最重要。

中国互联网行业有自己的特殊性，我们都说它是高科技行业，但确切地讲我们不是。九城是纳斯达克上市的IT科技公司，这是不确切的说法。确切地讲我们是服务性公司。如果说是IT高科技公司，科技在哪里？所以我们就是内容公司，应该去找内容。

中国互联网公司谁是高科技？中国自主研发的游戏好，符合中国的实际情况，但是你科技吗？外国科技肯定比你好。到目前为止，中国3G都是被叫停的。

当然，如果从科技方面想，互联网的空间大得不得了。现在大家都在高科技，未来谁掌握科技谁就最好。

经济观察报：你有科技方面的努力吗？

朱骏：肯定的，要注重科技。我们拿到的产品都是科技最好的产品。我们很简单——重视产品，不管自主研发还是拿来的。世界上的游戏产业都是以产品为主的，产品成功没有人说这是你做的还是从别人那儿拿的。你何必管我自己做的还是从人家手里拿来的，没意义。当然有很多风险，万一人家不给你怎么办？但这种忧虑也都是没用的，人家可能不给你，但你自主研发也可能会失败，不是一样有风险吗？并不是自主研发一定成功。

经济观察报：外界普遍是这种看法，九城是在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朱骏：首先，九城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九城确实是把很多鸡蛋放在一个一定能够成功的篮子里，但是九城也把两三个鸡蛋放在其他篮子里，不一定是魔兽世界一个篮子。

其次，说这话的人应该反过来看一下，所有的公司都是一个游戏最成功，网易是大话西游，盛大是传奇最赚钱，史玉柱就是征途，还有什么？不都一样吗？凭什么我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就错了，他们就对了呢？

经济观察报：因为那个篮子是他自己的，你的篮子是租来的。

朱骏：那凭什么说他们篮子里的游戏一定好，现在不是都在下降吗？也有不好的。我租来的话，如果长期租，跟自主研发有什么两样？

经济观察报：没想过自己再做一个篮子吗？

朱骏：首先我要很专业地去做一个篮子，第二我没必要再做篮子。我会把自主研发的游戏也放在这个篮子里，这个篮子是什么？就是赚钱的篮子，我会把很多鸡蛋都放在这个篮子里，这有什么不好？它能带来这么多现金放在这里。我们是农民，农民讲什么？土地、现金！我们就是这样，能带来现金就可以；而土地就是产品，我管你是哪儿来的？我们现金多得不得了，这就够了，可以了。不要想着去收购人家，这样钱用光了，人家失败了，我们也跟着失败。要做的是等待机会，等待一个爆发的机会。

经济观察报：还没爆发？

朱骏：第二个魔兽世界还没找出来，如果找出来就不得了。没成功永远被人说，成功了就随便你说。成功了就有很多道理。人就是这样子。

经济观察报：我记得2007年初的时候，你很自信地说自己是个很好的商人，你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个好商人呢？

朱骏：在最好的时机把公司的股票以最高的价格卖掉就是好商人。商人分几种，第一卖产品，第二卖股票，第三“卖国”，不是卖这个国家，而是把外资引入这个国家，这是最高级别的人做的事情。

我和陈天桥很好

经济观察报：之前我听说了很多事情，我想确认一下，比如，很多人说你把公司搬到这边是为了跟陈天桥较劲？

朱骏：不是。很简单，首先这里很好。陈天桥选这个地方选了一年，他肯定有他的思考，他既然选这个地方我也选，不会错的。陈天桥选了一年，经过很多策划，董事会也都通过了，我还需要做什么呢？直接搬到隔壁就是了。世界有两种野鸭都可以生存下来，一种野鸭它的身体比较大，当对付它的天敌的时候它可以自己战斗。另一种野鸭把巢筑在鹰巢的旁边，猎鹰把能靠近的狐狸都吃了，野鸭也就没有危险了。你说哪种强，哪种不强，一样都生存下来了。

经济观察报：听起来像投机主义者。

朱骏：不是投机，是生存之道，这跟投机不一样。

经济观察报：还有一种说法是，陈天桥开始时曾给你很强烈的刺激，让你去追求财富，包括做游戏。

朱骏：做游戏我比他早。我1999年成立的公司就做游戏，那时候陈天桥在干吗？这无所谓，起得早不一定做得好，但至少起得早跟得好，我们也没有输。陈天桥做了传奇，我一看他做的好马上就跟进。陈天桥是一万个人中的一个人，他是偶然地做了游戏，不管是陈天桥、李天桥、张天桥，赌赢了就赢了。我是谁赌赢了我就跟在后面，这样我肯定赢。你说投资者喜欢哪个人？当然喜欢投一块钱保证赚一块钱的人。一个人说投我一块钱，我可能赚回五块，但也可能全赔了，你投他吗？而我肯定能拿一块赚三块，我就是这种人。你投不投我？

经济观察报：你在乎别人把你跟他比较吗？

朱骏：这是娱乐精神，因为当时做游戏做得好的只有我跟陈天桥。我跟他关系很好，上次一个活动上，所有人都在台上，我说，天桥你过来，我们拍张照片，所有人都说我们关系不好，现在我们在一起，你说我们关系怎么样，他(陈天桥)说(我们)很好啊。这种比较只是娱乐精神。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好，有照片为证，很多人，拍了很多照片。天桥都说朱骏跟我很好的，我也说我们拍个照片。我们吵什么？有什么好吵的？

经济观察报：你有竞争的概念吗？

朱骏：竞争的概念肯定有。商场如战争，但在商场下要友好，何必生气呢？

商人是低等职业

经济观察报：有没有比较敬佩的商人？

朱骏：商人是所有的排名中最低级的，所以我不敬佩商人。

经济观察报：那你把谁排最高？

朱骏：哲学家。这不是我封的，有一种通行世界的排序法，数学家最低等，商人其次，接下来是政治家，最上层是哲学家。

经济观察报：那你为什么选择做低等的职业？

朱骏：因为我没办法做高等人，我只能选择做低等人。

经济观察报：你尝试过吗？

朱骏：我觉得还没到赚够钱的份上，我一直在忙着做游戏。我觉得我能赚多点钱就可以了。每个人出生时都被打上了烙印，我的命就是做生意，这就很了不起了，我很认命的。

经济观察报：你现在对年龄有概念吗？

朱骏：有概念，当然有。

经济观察报：表现在什么方面？

朱骏：表现在我老了，所以我要把公司，特别是互联网的机会还给年轻的一代，他们才是未来，他们才是中国互联网的未来。

经济观察报：怎么个放法？

朱骏：就是做一个系统，系统做好了让年轻人自己发挥。

经济观察报：在你的系统之内发挥？

朱骏：不是在我的系统之内，在公司的系统之内，在一切以股东利益为大的系统之内。你要帮股东赚钱。

经济观察报：大家讲做足球是需要背景的，比如郁知非，是这样吗？

朱骏：他是有背景做足球，跟我做足球不一样。第一我没背景，我就是一个商人，对足球只是爱好。因为申花的品牌很好，所以当申花要跟我合作的时候，我就跟他合作了，就这么简单。

经济观察报：传言是假的？

朱骏：我有什么背景你告诉我。我有背景我还要辛苦跟陈天桥竞争？其实一个人最大的背景是什么？是自己。

如果不做联城(中超上海联城队)，申花就是要卖，我也得不到。因为我做联城，当申花想找新的投资方时，就会有人说，我们可以去找联城的老板。第一必须有体育的概念，第二要有资金实力，第三还要懂得经营。这对申花的股东也有好处，大家有钱赚。

所以我觉得，如果没有联城，申华就是要找投资也不会考虑我。就好像，如果我不是互联网人士，魔兽世界在中国找代理也不会轮到我。因为我做过虚拟社区，因为我的公司的名字中有网游，对网游的认识早，所以魔兽跟我谈投资。

公司要保持流动率

经济观察报：2005年你还在说，九城从创业开始到现在，核心团队变化不大。

朱骏：现在已经变化很大。

经济观察报：怎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朱骏：管理团队一定要变化，人挪活，树挪死，如果所有员工在这个公司一直待着，公司肯定完蛋，因为人要疲掉的，所以人一定要动，所以九城的高层员工是不断变化。我们刚刚走掉一个CFO。公司一定要保持流动率，水流就清，不流就是死水一潭。

我觉得我以后也要走。我告诉所有员工，每个人到这个公司来做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赚钱；第二是看你能学到什么，出去以后是否能够比在这个公司赚的钱更多。高了就值了。如果我拿公司一万块薪水，我对另一个公司说我做过什么，它愿意给我一万五千块，那就可以。你在这个公司里面每个月赚了一万块现金，同时提高了你本身的价值。

经济观察报：那你靠什么东西让这些人，至少暂时对公司有忠诚度？

朱骏：很简单，因为为了取得日后的价值你一定要做出成绩，做不出成绩到了那边只有九千块。你为了拿一万五千块就必须做好一万块的事情，其他公司又不是笨蛋。总体来讲老板不是笨蛋，三个月就能看出来你值多少钱。

所以不用我做什么，市场对你的教育使得你自觉去做一万块的事情，这样你后来拿一万五千块也很合理。你走掉了也不要紧，另外的人会到我这里来拿一万五千块。人是会流动的。

经济观察报：为什么一直到2005年都没有大的变化？朱骏：因为直到2005年才上市。我讲的都是事实。经济观察报：你的意思是这种变化驱动力不是来自于你，而是来自于市场？

朱骏：正常的市场流动是合理的，市场流动说明整个市场好，如果哪一天市场不流动，员工说老板你给我九千块我就留下来，这就说明市场出现了危机，互联网第二轮寒流开始。互联网寒流的标志就是你的员工不流动，最后你不要发一万就可以，甚至拿一半工资都好，只要老板不炒掉你，这不是好消息是坏消息。

经济观察报：九城的员工，或者你的球队工作人员对你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朱骏：不知道。

经济观察报：你在乎吗？

朱骏：其实他们对我感觉都很好，第一年可能不了解，第二年了解到这个老板很讲信用，做事有方法，很讲道理。第三年，碰到困难老板三分钟就帮你解决了。

所以，领导者要做什么？我妈告诉我，首先，把一个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做合适的事；第二，这个人如果一旦出现错误，或者碰到问题，以最快的速度帮他解决，使他前进。好了，除此之外老板什么都不要做。

经济观察报：你随便举个例子，怎么解决困难，什么样的困难。你在乎个人的权威吗？

朱骏：很多事情涉及公司过于细节和隐私的事情，不方便对你讲。

个人权威不在乎，我告诉你，我们公司没有集权，中国现在都不集权了，我们集权干吗？没意思。

经济观察报：但很多公司创始人一般都会在公司内部形成威权统治。

朱骏：那是笨蛋。农民，土地一定要自己耕。给人家耕种，我自己舒服不是很好吗？你说的威权统治或者创始人权威会妨碍中国公司发展，中国集权的公司有几个一直发展得很好？

市场变化快，长期目标是虚的

经济观察报：你有做一个特别大的长远的公司的想法吗？其实没有是吗？

朱骏：一句话，我永远讲一切随自然，不要刻意，天天想钱的人不一定赚得到钱，不想钱的时候天上掉下来个包袱，一包美金拿走了。

经济观察报：你创业的时候没想过钱吗？

朱骏：确实想，我要赚钱。但是做事情做到什么样子是以后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市场变化太大。

经济观察报：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九城和申花没有一个长远的战略目标，或者规划。

朱骏：我觉得在任何的生活当中，长期目标是虚的。我们谈的是3年目标，比如我说足球做3年，看我拿到亚洲区冠亚军，我谈3年，没有谈10年，100年足球，那是乱吹，哪能活到100年，如果活不到，这个东西做它干吗？3年很合理。我进九城的时候说，给我3年时间我把公司做上市，2002年进来，2004年上市。上市以后很简单，做到100万人在线，当时看来是不可能的，现在看是可能的。好的，做到了，接下来怎么做？我今天不能讲，因为公司还没透露。包括盛大也好，都是3年一个坎。盛大到第三年，九城到第三年，股票开始跌，2004年上市，2007年年底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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