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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今世,何处适之:胡适传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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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今世,何处适之:胡适传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前生今世,何处适之:胡适传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推荐语:

作者:邑清尘著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05-01

书籍编号:30098140

ISBN:9787510814013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154508

版次:1

所属分类:人物传记-文人学者

全书内容:


前生今世,何处适之:胡适传


邑清尘 编著


九州出版社

为寻胡适,先到徽州


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读胡适,先从徽州开始。


夕阳西下,我来到了这座城。


在那山峦深处,碧溪两岸,古老徽州古朴的神韵弹拨着让人心醉的旋律。南方将落的阳光,竟可以这样柔和,恍惚在铂金色的光晕里,于幽幽窄巷中的古民居中,恍若走进了诗经的故乡。


鸡鸣犬吠之中,我却触摸到了一丝宁静,那种从青石板之下升起的宁静,湿滑,柔荡,在我身边飘散开来。


还真是,八百年的宁静……老年胡适曾伤感道:“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这种遗世独立的美,偏偏又是婉约细腻的。村落阡巷古风丝丝,马头墙下岁月悠悠。


无徽不成镇。


白墙黛瓦,错落有致,掩映在皖南的青山秀水之间,一眼望去,真让人有一种走进中国画的冲动,这就是徽州。走在一线天的街巷里,那清一色的青石板路,老式的木门板店面,高耸的马头墙屋檐以及那安放在街头巷尾的石礅、石凳……一切都是那么古朴典雅,一如那个博学的儒生,一袭长衫,不染风尘却多了一丝落寞。


徽州人不蹲家,经营走八方。


从前,徽州人出外经商是徒步的。先从徽州启程,翻山越岭到达杭州,再转水路至金华、衢州及江西的玉山、铅山,再经由长江去南京、苏州、上海和武汉等地。


胡适先生说:“我们徽州是多山的地方,大凡山国的出产都是微薄的,不足供居民生活的需要,于是居民不得不冒险到外边求谋生之道了。我们徽州人的习惯,一家若有两个或三个以上的男孩,把一个留在家里耕种田地。其余的孩子,到了十三岁,便打发出门学生意。出门时不要带多少川资,只用几尺蓝老布做成一个袋,两端缝合,中间开一个口,每袋一端,装进五个这样的‘国宝’,就算是孩子长途的粮食了。好在这‘国宝’的馅子都是干材料,过上十天八天也是不要紧的。到了宿店的时候,一点火,袋里掏出一个‘国宝’,在火上烘烤一会,吃下去就算一顿饭。至于宿费,每夜只需大钱二十一文,由徽州走到杭州,二百文川资,绰有余裕。徽州人穷得不能聊生的时候,有句安慰自己的口号,说是‘不要慌,十天到余杭!’”


灯火通明之时上街闲逛,在小食摊上发现了先生口中的“国宝”,这种重油重盐的饼子被徽州人称之为“塌裹”,是徽州人外出谋生的口粮。妻子一面烘,丈夫一面吃,再用私密的徽州乡音说几句体己话,该是怎样一种意境……


有道是,看皇家建筑到北京故宫,看民间建筑到西递宏村。西递和宏村,因着上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名气很大。西递有一百二十多座保存完好的古民居,那是古徽州精彩的延续,文化的沉淀。从这些近乎绝美的建筑群里,仿佛随时可以找回失落的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驱车去了西递。


来到西递,呼吸到了那里的气息,听到了血液流回心脏的声音。


西递,不是一个村,而是很多很多铅字聚拢起来的诗,这诗里有流水潺潺,有桃花的粉色,有木屐落在青石板上的绝响,有晚归人的浅唱,那种散发墨色气息的砖瓦和流动的灰色让我一度迷醉。


从村口的导游口中得知,西递村始建于北宋年间。西递,取水势西流之意,“中有二水环绕,不之东而之西,故名”。据当地胡姓宗谱记载,他们来源于李唐灭后,末代皇帝唐昭宗李晔之子姓胡,避难于徽州,后见这里有“虎步前蹲之势,犀牛望月之奇”,遂定居下来。大概正是这种不同寻常的历史渊源,造就了西递人特有的文化底蕴,让西递人在历史上留下了这么灿烂非凡的一笔。


我来此,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时间回到1600多年以前。


那时,陶渊明便在此地担任县令。处理政务之余,生性淡泊的陶渊明更喜欢寄情山水。从岱峰脚下登上竹筏,在清凌凌的河面上戏水飘荡,穿溪越滩……近看碧水浅滩、游鱼可数,彩石纷呈;远眺竹林叠翠、山花簇拥、桃园隐映。


他还在东至县的牛头山上,亲自种下两株菊花,品味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没过多久,郡督邮来县巡查,县吏告诉他应该穿戴整整齐齐地前去迎接。陶渊明长笑一声:“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邻里小儿!”即日授印去职,飘然而去,回到家乡务农。


几年后,陶渊明完成了《桃花源记》的写作。


公元427年,陶渊明去世。


我久久驻足于这月色之下,村外的田野,有此起彼伏的蛙声,月色落在马头墙上,落在不远处红灯笼下对弈的棋局里,幽幽之间,天地飘渺,再闻蛙鸣,竟会有如幻的感觉。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我仿佛又看到了胡适,品罢一盏茶,淡然一笑,一手负在身后,笔锋所至,宣纸上的墨色便扩散开来:


当年有个陶渊明,不惜性命只贪酒;


骨硬不能深折腰,弃官回来空两手。


瓮中无米琴无弦,老妻娇儿赤脚走。


先生吟诗自嘲讽,笑指篱边五株柳:


看他风里尽低昂,这样腰肢我无有。


这是胡适先生游庐山后写的《陶渊明同他的五柳》,先生问:“陶渊明不肯折腰,为什么却爱那最会折腰的柳树?”听完这话,很多人也只能笑笑,不作答复。


诗人的轻吟低唱已远去,空余水流潺潺,清风阵阵。


世间再无陶渊明,却有了一个胡适。

第一章 我从山中来


魂牵梦绕故乡兰


提到徽州,便不得不提绩溪,那月光一样的小镇,清灰的墙壁,黛色的脊顶,永远的牛角样式,被春的翠绿漫漫掩映着,时隐时现,高高的,深深的,庭院宅第犹如青山里突兀升起的村落仙境。


胡适先生曾说过:“一个没有徽州人的地方就只是个村落。”我伴着他的脚步,走进了这个古村落——绩溪湖村。村中最吸引我的是那由灰黑的鱼鳞瓦、白色的马头墙组成的沧桑老屋。它们像一群饱沧桑的智者,在远山近水的背景中静静地看着世事的风云变幻,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让人不忍心去打搅。仿佛一脚踏进这个如画般的村落,就打破了这个美丽的梦,让这幅静谧的山水画突兀地多出一笔。


站在村落中,我脚下踩着的是经历了岁月蚀磨的石板。抬头仰望,眼里充满的全是浓浓的绿色,俯身细听,竟可以听见那涧底的泉声。走进高墙重门,穿过堂道,天井奇特的审美构架征服了我的眼球,散落在那儿的一块阳光,有着似醉非醉的朦胧之美。


水墨绩溪,积绽着文化的厚重。《太平广记》载:因绩溪境内有徽山、徽水、大徽村,徽州因此得名。徽者,美也。一位学者这样形容绩溪:“你信步走进一个村落,就会翻动一页历史,随处踩动一块石头,就会触动一个朝代”。


狭长的巷子里,偶尔透出几束阳光,在对面的墙上映出美妙的花纹、梁、枋、斗拱、雀替、隔扇、栏窗,每一样都是精雕细琢,栩栩如生。这一块块素色的原木,做了徽州的建筑,偏就轻灵生动起来,细看之下,仿佛每一块木头都承载了一个温情而厚重的故事。


恢弘的古祠旁,捏一把黑泥土,能溢出千年文化;厚厚的砖墙上,剥一层灰墙土,能闻透百载史香;寂静的乡野里,踏一块青石板,能溅起历史的亘古记忆。


这就是绩溪,水墨画般静谧的小镇。


从绩溪县出发,向西北方向丘陵山地行进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上庄村。据说,上庄村有99条巷弄,生人进得来却出不去。好在有本地人指引,一路向东,脚下这条路是粗麻石板铺就,两米多宽,两侧是白墙灰瓦的徽派民居,逼仄而曲折。这条狭窄的石板路如今叫“适之路”。


乡民向我言道:上庄村随斗转星移,村子已非原貌了。历经风吹日晒,房子毕竟也会老朽,包括胡适先生的故居,也几经改造。但唯一未曾“改造”的,就是这条石板铺就的“适之路”了。


踩着脚下的石板,我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恍惚,这是童年胡适与小伙伴嬉闹玩耍的小路,是胡适博士回国探母娶亲的返乡之路,是先生成为中国近代文化启蒙运动先驱者的必经之路。至今,它铭刻着胡适先生的脚印,折射着胡适先生的音容。我仿佛看见他,从来世的巷口走来,听风声萧萧、虫鸣戚戚,百无聊赖地哼起了自己的一首词,词云:“怕明朝密云遮天,风狂打屋,何处寻你?”


继续上行,穿行于白墙青瓦间,又走了一个之字巷,眼前是一座200多平方米的典型徽派民居,粉墙黛瓦,二层通转楼房(即楼上南、东、西均有走廊通转),砖雕门楼,石砌门框。大门口挂了一块竖牌“胡适故居”。我心一怔,到了。


走进这个院落,里面那种潮湿的气息一下子让我宁静下来,一束光线从天井里直射下来,有种岁月被尘封的感觉。这宅子,是胡适父亲所建。


在徽州人心目中,悠悠万事,唯宗族为大。徽州人逃难,往往一副担子,一头挑的是宗谱,一头挑的是小孩。胡适的父亲胡传就是这样一位挑着宗谱逃难的徽商。在胡传的青年时期,徽州周边地区备受太平军的侵扰,他的第一个妻子就因此而亡;他的第二个妻子在若干年后也因病去世,只给他留下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这恐怕是天底下最沉重的打击了,然而这个铁一般的强人却并没有被压垮,于不惑之年,他毅然立志报国,弃商从政。


1889年胡传告假还乡时,结识了胡适的母亲冯顺弟,也是这样一个天吧!梅花未凋尽,芳香的气息飘散在如画的四月里,在巷子的尽头,冯顺弟一条长及腰际的乌黑的发辫,莲步轻移,辫子在腰间款摆,夕阳的余晖泄在她身上,宛若天人……


就这样,两位年龄相差32岁的男女走到了一起,虽然年龄相差悬殊,经历各异,但他们之间真诚的感情使他们短暂的婚姻获得了幸福,胡适便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胡适出生时,他母亲18岁,父亲50岁。


思绪被喧闹的人声拉回,跟着众人,我看到了十二块以兰花为题的木雕饰板,镶嵌在门、厅、窗上,各有主题,或曰“兰花芳香”,或作“空谷幽兰”,且姿态迥异,颇具神韵,堪称精品。据讲解员介绍,这组木雕系当地徽墨刻工高手胡国宾创作,具体的年代不好讲。我仔细看了看,上面依稀还有这样的诗句:“珍重韶花惜寸阴,入山仔细为君寻,兰花岂肯依人媚,何幸今朝遇赏音”;“兰为王者香,不与众草伍”;“愫心底事甘寂寥,毕竟空山位置高”。


正读着,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旋律《兰花草》:“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好。一日望三回,望到花时过……”


旁边有人告诉我,这首前些年风靡一时的台湾校园歌曲,正是改编胡适的《希望》诗谱曲而成的。我在想,胡适一生最喜兰花,君子爱兰为其芳馨,从翩翩少年到文化巨匠,在几十年的人生旅途中,小小兰花草,幽幽兰花香,带给他的又是怎样的影响呢?


徜徉在胡适故居,欣赏着精美的兰花木雕,聆听着《兰花草》的优美旋律,犹如身置兰花丛中,暗香浮动,令人神清气爽,神出天外。


前厅右厢房的墙壁上,悬挂着胡适先生书赠台湾绩溪同乡会的“努力做徽骆驼”的题字卷轴,笔力苍劲有力。这句格言成了胡适终身的追求。一位作家在他的《徽骆驼》书中的扉页上咏诗赞美胡适的骆驼精神,“徽州自古无沙漠,咄咄却有徽骆驼。天赋勤劳和勇敢,忠诚坚忍更谦和。”胡适常说:“要怎么收获,先那么栽。”


一切都是初见的景致,一切却又那么梦幻,笔墨犹在,斯人已逝,这一颗将黑夜划开一道光亮的大星,转瞬即逝,留给世人的,只有无尽深邃而又曲折的遐想。


出了胡适的故居,向曹家湾山地走去,参观坐落在将军降山的胡家祖坟。那里埋葬着胡适祖父胡奎熙及祖母程氏、父亲胡传及母亲顺弟。


此时夕阳将落,天边留下最后的一抹红,如血似泣。芳草萋萋,孤零零的几个土堆在那里历经沧桑,见证几百年的风云变幻,历史更替。


乡民指着远处的山让我看,问我这座山像什么?我往前头望去,薄雾中看到三座山峰,二低一高,却瞧不出端倪,唯有摇头。乡民缓缓地说,那山因为形似笔架,所以叫笔架山,而胡家祖坟的形状象一把太师椅,正是这神秀山水养育了一个胡适的精灵。


日已暮,雾渐渐浓了起来,众人都散去了,我在胡家祖坟旁流连了一阵,开始返回。山脚下已升起了袅袅炊烟,幽静的烟雨小镇像一个美丽的少妇,渐渐变得温存了起来。转过又一个青石板街,一群下学的孩子从我身边跑去,留下一串童音:


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好。一日望三回,望到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此时我不禁想问先生:你从山中来,却又去往何处?


最后的儒将


鲁迅先生在《秋夜》中有一段话“我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我揣摩不透先生的心思,为什么要把两棵树分开来叙述?


在离胡适家乡不远的宏村村口,我又见到了两棵树——不是枣树。


乡民告诉我,这两棵大树,一棵叫枫杨树,当地叫红杨树;一棵叫银杏树,当地叫白果树。这两棵树的树冠形状像一把巨伞,把这村口数亩地笼罩在绿荫之中。


宏村因形似一头卧着的牛,所以也叫伏牛村。那巍峨苍翠的雷岗山岗当为牛首,这两株参天古木便是牛角,由东而西错落有致的民居群宛如宠大的牛躯。以村西北一溪凿圳绕屋过户,九曲十弯的水渠,聚村中天然泉水汇合蓄成一口半月形的池塘,形如牛肠和牛胃。水渠最后注入村南的湖泊——南湖,又称牛肚。村民们又在绕村溪河上先后架起了四座桥梁,作为牛腿。


我去宏村的时候,恰逢村中高寿老翁辞世,一大群人排着长队,抬着寿棺绕着白果树转圈。最前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一道道刀刻般的皱纹,满满全是岁月斑驳的痕迹。他一边焚着香,一边念着经文,祈祷给死者永久的安息。


这个场面其实是一个仪式,一个灵魂升天的过程。


而那棵白果树,则是村里的风水树,能把死者的灵魂带到天堂。


转一圈,便能消除一番业障,脱离轮回的苦难。


那棵树上栖息的鸟,被他们认为是离天堂最近的神鸟,能指引人的灵魂到达天堂。所以他们从来不打鸟,相反在雪后鸟儿无处觅食的时候,还会给它们食物。


绕着树转一圈一圈,这其实是人生走的最后一段路。


这是一个古老的仪式,严肃得像一则寓言。


此时我不由想起了胡传,那个笃信宋儒的清末正统一派文人,他的路,也快走完了。


胡传与冯顺弟婚后的第二年,就被被派为淞沪厘卡总巡,冯顺弟也跟了过去,就在这年12月17日,胡适出生。胡适出生两个月后,胡传被调往台湾。他在1892年3月启程赴台,把妻子和才两个月大的儿子留在上海,在那里一住就是一年。一直等到胡传被任命为台南盐务总局提调以后,顺弟才带着胡适,在四叔、二哥、三哥的照应下,于1893年4月到台南和胡传团聚。


这时,已年过52岁的胡传和年仅20岁的妻子冯顺弟,以及两岁多的胡适,才在台南“道署”过上了几天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胡适在后来回忆说:“我小时候很受父亲钟爱,不满3岁时候,他就用教我母亲的红纸方字教我认。父亲做教师,母亲便在旁做助教。我认的生字,她便借此温她的熟字。他太忙时,她就是代理教师。我们离开台湾时,她认得了近千字,我也认了七百多字。这些方字都是我父亲亲手写的楷字,我母亲终身保存着。因为这些方块红笺上都是我们三个人的最神圣的团聚生活纪念。”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2月,胡传请他的四叔把顺弟和胡适送回家乡上庄村。


随后,胡传病了,被刘永福护送回厦门,暂住于厦门的三仙馆。十天后,1895年8月22日凌晨子时,胡传含泪逝世,死于时疫。


胡传死的时侯五十四岁,顺弟则才刚满二十二岁又三个月。胡适在《四十自述》里说:“这时候我只有三岁零八个月。我仿佛记得我父死信到家时,我母亲正在家中老屋的前堂,她坐在房门口的椅子上。她听见读信人读到我父亲的死信,身子往后一倒,连椅子倒在房门槛上。东边房门口坐的珍伯母也放声大哭起来。一时满屋都是哭声,我只觉得天地都翻覆了!”


胡传,大号胡铁花,当然,他不是古龙小说里的落魄大侠,楚留香的好友胡铁花,而是中过秀才、当过知州的胡铁花。他真正闻名于世的身份是诗人,但他不甘心做个文人,他前往京师寻找报国机会,又怀揣一封介绍书,走了四十二天到达吉林,面见钦差大臣吴大徵。吴大徵好奇地接纳了他。当时台湾刚建省,在朝廷大臣心目中是个瘴疠蛮荒的苦地。胡传却主动请缨,离开怀孕待产的妻子,来不及看一眼新生爱子,就踏上了茫茫海路。


胡传到达台湾的时候,首任巡抚刘铭传的改革,已经人去政亡。胡传穷尽心血写下了第一部《全台兵备志》。三年后,中日甲午战争打响,胡传征募兵勇、守卫台东,无奈光绪皇帝下旨“将台湾交接日本”。胡传拒绝奉旨,做出封建文人最大的反抗举动。他四处奔走,募兵保台,又徒步行走到台南,面见黑旗军老将刘永福,以书生之身要求参战,成为统领。


胡传病后,已不能动笔,落寞的诗人只能在黑暗的午夜里,躺倒在厦门的风浪声中。我无法想象,一个一心为国的铁血汉子,躺在冰冷的床上,遥想着娇妻幼子倚门而望,他的眼中满涌的是怎样坚硬如冰的泪水。是失意诗人的泪水,是丧失国土的官员的泪水,还是是一个丈夫和父亲的泪水?


胡传死时,是日军攻占八卦山的第二天。据说他去世时无言气喘、手足俱僵,死得无声而痛苦,当时没有一个亲人在他的身边。后来,台东父老为了纪念这位州官,特别把火车站前的光复路改为“铁花路”,并将鲤鱼山忠烈祠旁日人遗留的“忠魂碑”改为“胡传纪念碑”。


胡传的家乡至今还流传着他战死沙场的传奇,也许战死是胡传最美丽的神话。他壮硕的身躯,停歇在南国的红色土地上,仿佛关于历史和未来的无字之书。


胡适曾谦逊自己不会写诗,《尝试集》那类白话诗也确不以文采见长。但胡适的父亲胡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诗人。我读过他的诗,大气磅礴,狂傲而热烈,在万马齐喑的晚清,应该是飞扬跋扈的:


严华世界,任凭我踏遍云山千叠。瘴雾蛮烟,笼不住猛虎磨牙吮血。试问当年,英雄几辈,学班超探穴?寒光射斗,看来辜负长铗。


只当竹仗芒鞋,寻常游览,吟弄风和月。圆峤方壶都在望,无奈海天空阔。浪拍澎湖,秋涵鹿儿,应笑重来客。那堪骊唱,正逢重九时节。


一枝初绽的铁花,迎风斗雪斜插这座宝岛上,被寒风凛冽冻疼的心情,悄悄地有了温度,扯出一段故事的开端,却又很快有了结尾。大江东去,这位侠儒的风骨,却透过历史和空间的间隔,影响着后人。


仰视飞云天外起,酒酣愁听大风歌。


胡传,最后的儒将……


僧道无缘


在上庄村口闲逛,我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别开生面的游戏——掷硬币。


五六个孩子,在空地上放了一块青砖,然后各自拿出一枚硬币,纷纷往砖头上投去。只听得见叮当之响,硬币掷在砖头上,一碰老高,随即滴溜溜在地上转动,宛若飞转的小轮子滚出好远。而那些没掷中砖头的小孩则气鼓鼓地拿起自己的硬币,等待下一局。


各自掷完后,大家以砖头为圆心,分出硬币的远近距离。最远的为第一名,依此类推。掷到最远的人,已立于不败之地,即使赢不了别人的钱,至少可以全身而退。第一名最先出手,他拿起手中的硬币,朝第二名砸去,如果砸中了,第二名的硬币便收入他囊中了,并可依法炮制,去砸第三名的硬币,这样一直砸下去。如果砸不中,则由第二名去砸第三名,砸中的话则继续,砸不中则轮到第三名……如此循环,直至分出胜负为止。


听闻胡适小时候最擅长这种游戏,从不落败,只是那时候掷的是铜钱。


胡传去世后,冯顺弟对幼小的胡适说:“我这一生中只知有此一个完全的人,你不能跌他的股。”即不能丢他的脸。她对丈夫的崇拜和敬爱使她在未来的岁月里竭尽所能,完全按照胡传的遗嘱去培养自己的儿子,让“天资聪明”的胡适可以完成“读书”的任务。


胡适跟他母亲在1895年3月中旬从台湾经上海回到绩溪以后,他母亲就让他入塾读书了。当时他才满三岁四个月,连七八寸的门槛都跨不过。被抱上学堂的高凳子上面,自己就爬不下来,还得要人家抱他下来。可是,胡适的程度并不低,因为他从台湾回来的时候,已经在父亲的教导、母亲的助教之下,认得七八百字了。


与私塾其他学生不同的是,别人家学费只有二块银洋,胡适的母亲却付给先生六块银洋,而附加条件就是坚持让老师把胡适所学的经文单独释义给他听。胡适因此受益非浅,他之所以能在很小的年龄就在儒学教育的标准经文之外自学了其他文献,特别是像阅批《资治通鉴》这样宏大的历史著作,除了天资的聪颖,还离不开当年老师给开的“小灶”,离不开母亲为他支付的高额学费。


胡传是绩溪有名的“治朴学,工吟咏”的学者,耳熏目染,胡适从小就具备了汉学的流风遗韵,加之他自幼就有演讲口才,常把读过的小说变成白话故事讲给乡邻们听,因胡适小名“糜儿”,渐渐地,他便得了一个“糜先生”的雅号。


有一次他在屋门口和一班孩子掷铜钱,一位本家长辈走过,笑说道:“先生也掷铜钱吗?”胡适听了竟羞愧得面红耳热,觉得大失了“先生”的身份。从此便不玩掷铜钱的游戏了。


胡传是当时著名的程朱理学大家,自然是无神论者,他曾在河南郑州办河工时,看见河工祀典,于是嘲讽道:


纷纷歌舞赛蛇虫,酒醴牲牢告洁丰。


果有神灵来护佑,天寒何故不临工?


胡传走后,胡家大门上“僧道无缘”的条子渐渐由大红褪变成了白色,后来完全剥落了,英魂远去,阴云渺渺,大宅子里弥漫着一股萎靡的迷信之风。


孩提时的胡适,常听一些信佛老太太讲目连救母游地府、妙庄王的公主出家修行等等故事,于是他满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景象:轮回、地狱、恶魔……


在女眷狂热的宗教信仰之下,稚嫩不懂事的胡适害怕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也害怕来世变猪变狗。于是虔诚地跟着这些女眷依样画葫芦,人家烧香,他就跟着烧香;人家拜跪,他就跟着拜跪。


直到有一天胡适温习朱子的《小学》,念到了一段司马温公的家训,其中有论地狱的话:


形既朽灭,神亦飘散,虽有锉烧舂磨,亦无所施……


胡适忽然恍然大悟,牛头马面、十八层地狱、刀山油锅这些景象瞬间从他眼前散去。地藏王菩萨把锡杖一指,地狱之门被打开了,阳光照了进来。从此胡适就成了一个无神论者。


就像胡适二十年之后回忆道:


二十年前,


我跟我母亲上古塘去烧香,


回家时,我偶然读到一个古人的两句话,


这两句话狠打动了我的思想。


这两句话使我不信鬼,


也不信什么天帝——


我这二十年的宗教观,


都是从这两句话做起。


元宵节晚上,狮灯龙灯,热闹非常,来看灯的客人很多。胡适乘客多的风头也喝了几杯烧酒,晚间被凉风一吹,竟有些醉了,他借着酒劲,跑到大门外,喊着:“月亮月亮,下来看灯!”引得左邻右舍的人不去看龙灯,都提着灯笼前来看他。


胡适的母亲见此情景又急又怕,把他连抱带拖拖进房里去,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有一个长工说,“怕是得罪了神道,神道怪下来了”。胡适此时其实心里明白,正担心酗酒闹事受母亲责罚,听到那长工的话便计上心来,大说疯话,越闹越凶,装着真有神鬼附在身上一般。胡适的母亲急得没法子,急忙洗手焚香,祷告三门亭神道,请求宽恕无知的孩童,又许愿病好以后亲自到三门亭神道前烧香还愿。


一个月后,母亲当真带着胡适去三门亭还愿了;她拿出钱来,在外婆家办了猪头供献,备了香烛纸钱。胡适不敢违抗母命,只好恭恭敬敬地在神像面前跪拜,受到了一场“比挨打还更难为情的责罚”。


十四年后,胡适学成返乡时,才敢对母亲说出那一年元宵节附在他身上胡闹的并不是三门亭的神道,就是他自己。母亲听后愣了一下,随后母子二人相视而笑。


梅溪走出个新青年


走访梅溪,丽日蓝天。


一走进梅溪风景区,三座高大的牌坊矗立眼前,这三座牌坊都用花岗岩建造,凿有瑞兽、花果、人物、书法和八仙图案,巍峨壮观雕刻精美,顶部呈火焰形,为中国传统牌坊中罕见。石雕上所展现出来的景致和故事,与村里的凉亭、山川、田园、屋宇等景色交相辉映。


泛黄的牌坊上,篆刻着一个名人的丰功伟绩,历经风雨的洗刷,它所承载的荣耀依然清晰,他的名字叫陈芳。


1886年,在檀香山的陈芳从报章家书中得知,远在太平洋彼岸的故国正遭遇着水灾,房屋倒塌、农田被浸、饥民哭声遍野。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解囊嘉惠,捐出巨款数千银元回国。当时的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等得知后,众人商议,在陈芳梅溪故居御赐“乐善好施”石牌坊,镶悬“圣旨”,以表彰陈芳。


当陈芳退休从夏威夷回到梅溪村后,兴建了新的官邸,开始在家乡造福。陈芳不忘桑梓乡亲,捐款赈灾,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整理村容,修桥整路,兴办义学,热心于家乡的建设。其义举良行得到了广大群众赞扬。声名传遍朝野。在1891年时,光绪皇帝再次下旨御赐两座“急公好义”题额之石质旌碑牌楼,同样镶悬“圣旨”以铭嘉奖。


巍巍石牌坊,经历了岁月的风风雨雨,至今依然屹立。牌坊上的“圣旨”、“乐善好施”字样依然清晰,让过去的历史恍然间又重现于今世。石牌坊永远记载着这位龙的传人普济众生的善举。


“乐善好施”、“急公好义”,陈芳一生的写照。


一场新雨初晴,梅溪河水澄碧透明,像一条绿色的缎带。


我此次来梅溪,为的是寻找胡适先生曾经求学过的地方——梅溪学堂。


1904年春天,胡适告别了母亲和家乡,跟随他的三哥到上海去求学。从此,母子一别便是长长的一十三年,其间相聚,包括胡适回家完婚在内,总共不过四五个月。


胡适这样回忆当年辞别母亲的情形:“她只有我一个人,只因为爱我太深,望我太切,所以她硬起心肠,送我向远地去求学。临别的时候,她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不曾掉一滴眼泪。”


梅溪学堂,胡传最佩服的一个朋友张焕纶先生一手创办的学堂。


胡适由于不懂上海话,又没有做过文章,所以被编在第五班,即最低年级的倒数第二班里。


一日,五班教国文的沈先生讲到课文中一段引文:“传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随口说这个“传”就是《左传》,引文是《左传》上的话。


胡适听完,心里暗暗吃惊,先生这不讲错了吗?然而他却没敢立即指出,而是等到先生讲完经下课后,拿着书到先生桌子边,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话低声对沈先生说:这个“传曰”是《易经》里的《系辞传》,不是《左传》。


先生听完微微一愣,用惊异的眼光望着这个穿着蓝呢夹袍,外罩绛色呢大袖马褂,留着一条小辫子的瘦弱学生,脸有些红了。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谈话:


“你读过《易经》吗?”


“读过。”


“你还读过什么书?”


“读过《诗经》、《书经》、《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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