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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京剧史:张正芳评传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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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一个人的京剧史:张正芳评传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推荐语:中国京剧艺术教育史上首位女教授的人生传奇

作者:沙垚,周劼人

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07-01

书籍编号:30305663

ISBN:9787302426530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135437

版次:1

所属分类:人物传记-艺术家

全书内容:

一个人的京剧史:张正芳评传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我收藏着当年上海戏剧学校部分师生的一张珍贵合影,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总是思潮起伏,不能平静。整整70年了,当年那生龙活虎般的学艺生涯虽已时过境迁,但一想起来,仍历历在目。从前童心稚气、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儿们,眼下俱都鬓发苍白,而且分处天涯海角。他们当中,有的侨居欧美,有的寄身港台,在不同的国度和地区,各自播撒着中华民族的京剧艺术种子,这是我们上海戏校的骄傲,也是中国京剧界的骄傲。


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我们这些当年亲如手足的同学们难得走到一起,难得重逢团聚、共话当年了。


现在我已八十多岁了,一种使命感常常拨动着我的心弦,我感觉有责任、有义务将这一段珍贵的历史挖掘出来,为了表达我们这些“正”字辈老学子们对母校、对恩师们的感恩之情,为了给我们的京剧历史积累一些有用的资料,也为了追寻我们童年学艺的苦乐年华。


——张正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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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放在我面前的这部书稿,是沙和周人两位作者撰写的《一个人的京剧史——张正芳评传》。张正芳教授是20世纪30年代末老“上海戏曲学校”“正”字辈的佼佼者之一,后来又是20世纪京剧四大名旦之一荀慧生先生的入室弟子。她不仅在舞台上演出过许多荀派名剧,更培养了一批荀派艺术的传人,在传承和发扬京剧艺术,尤其是荀派艺术上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如今,张正芳教授年虽已臻耄耋,然于往事仍记忆清晰。她的回忆叙述,经沙和周人两位弟子编辑整理成这部《评传》,给世人留下了一部真实、丰富、生动的20世纪京剧史料。


本书作者担心书中主人公对自己经历的叙述带有一些主观色彩,从而影响读者。其实,历史的真实永远只是相对的。一群人同时经历一件事,而事后每个人对这件事的叙述也会存在差异,这是很正常的。因为每个人对同一事件存在着观察角度的不同,感受程度的不同,等等。而当听到经历同一事件的更多人对于亲身观察、感受的叙述后,我们能够更全面地去看待这一事件了。所以,每个个体的经历,都为后人更全面地了解历史提供了宝贵资料。


《评传》中的张正芳教授,人生经历丰富多彩。其中既有日常生活中的起伏跌宕,也有学艺道路上的坚韧刻苦,更有舞台演艺上的丰富精彩,以及教授学生的认真关爱。此中点点滴滴,不仅让人感动、敬佩,更给学子们留下了生动真实的学习楷模,激励后辈们发奋上进。


感恩心是人类最宝贵的一种品德和情感,人生在世要感恩天地、父母的生养,要感恩前辈、师长的教导,要感恩同学、朋友的帮衬。在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张正芳教授把自己点滴的成长和成就,都与师长的教导和同门的帮衬连在了一起。她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时时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对师长、同门的真诚感恩之情。她在讲到她叙述这部口述史的缘起时,曾深情地说:“我已八十多岁了,一种使命感常常拨动着我的心弦,我感觉有责任、有义务将这一段珍贵的历史挖掘出来,为了表达我们这些‘正’字辈老学子们对母校、对恩师们的感恩之情,为了给我们的京剧历史积累一些有用的资料,也为了追寻我们童年学艺的苦乐年华。”这一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也希望年轻的读者们,能好好学习张正芳教授的这一品德。


本书的两位作者在整理张正芳教授口述史的过程中,也是煞费苦心地进行了探索和尝试。他们希望本书不仅是一个京剧艺术家口述自己的往事,而是将艺术家的人生故事置于波澜壮阔的20世纪社会历史之中,将无情的历史与有情的人结合起来。他们也希望在讲述人生故事的同时,结合各个历史阶段中,京剧教育、传承、表演的特征,从而把握时代的文化脉搏,并希望藉此展示一幅生动的20世纪京剧变迁图景,让读者从一个视角,更全面地了解京剧在这段时期内的发展和变迁。应该说,作者的这种探索和尝试是有意义的,也是成功的。


张正芳教授希望我为本书写一个序,开始我有点犹豫,因为我对她的一生经历了解得不多,但当两位作者把书稿寄来,我匆匆读了一遍后,就觉得这本书应当、也值得向今天的年轻人推荐。让他们从书中老一辈艺术家的身上学到做人的道理,学做一个有历史担当、有社会责任感的人。


由是,我就写了以上这些感想以充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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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序二 惊见张正芳——犹记上海京剧摇篮


我们这些老戏迷、老捧角儿家(今称发烧友、追星族),既迷且捧,既烧且追,追着看大角儿,也看小角儿;我们最保守,也最求新;最崇老,也最爱青;最尊传统,也最求突破,就这样的辩证统一。我们一方面叹息着杨(小楼)、余(叔岩)、梅(兰芳)之难再,在他们仙逝后甚至感叹:“从此不入剧场矣!”但另一方面,我们又极其关怀着科班里的幼苗的成长。那时候虽然还没喊出口号来,但实践上正是“从娃娃抓起”的。我们眼瞅着富连成的喜、连、富、盛、世、元、韵,中华戏剧学校的德、和、金、玉、永,一拨拨走上大舞台——戏曲的、也是社会的大舞台,北京的、天津的、上海的……乃至世界的。台上的“坐科”,在学唱戏、演戏,台下的也像是在“坐科”,在学听戏、看戏、懂戏……大名票欧阳中石一次在酒宴上说:吴祖光可说是“盛”字科的,宗江是“世”字的,他自己是“元”字的。那我说:朱家缙、刘曾复二老也只能老到是“富”字的,和谭富英一科,可是他们还赶上了三岁时在乳娘怀里看过富英的爷爷老谭(鑫培)。


我如此过戏瘾似的白话了大篇,是为了自报家门,说道出自己是在京剧、亦称国剧的中国最大剧种的摇篮——北京这篮儿里摇过的,就此引出京剧的另一摇篮——上海。我说过、写下过这样的话:“历来是海派冲击京派,京剧乃得发展。”我是年方“弱冠”,不满20岁到上海“下海”演话剧的。我这才真领会了海派领袖周信芳、盖叫天、朱传茗……生、旦、净、丑。我这才见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海外有海。这上海也是京剧的一大摇篮。抗日时期在“孤岛”上海,有如石猴出世,在这摇篮里跳出了186名小将——“上海戏剧学校”正字科的师兄弟姐妹们,他们的音容亮彻上海乃至全国观众的耳目心目,他们是顾正秋、张正芳、关正明、周正荣、陈正岩、汪正华、周正礼、王正屏、孙正阳、施正泉、薛正康、黄正勤、朱正琴、周正雯……


在四十年代初,他们仅学了十个月就唱出了三台大戏打炮。且不说那《四郎探母》《大铁笼山》《双姣奇缘》《三盗九龙杯》……最使我音犹在耳的就是那出《八五花洞》,四真四假潘金莲由顾正秋、张正芳等扮演一码齐的含苞欲放的花,顾正秋以“唱”著称,张正芳以“做”见长,她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上来就带起满台的光彩,使得一群小姐妹交相辉映。那一嗓叫板“这是哪里说起!”怎么就那么迷人,令观众如坠五花洞中!可媲美者尤忆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惠生),也是从这句叫板起唱,我是百听不厌。(顺告同好:中国唱片上海公司有此录音带,是王家熙诸君所策划,诚知音人也)还有一出《全部儿女英雄传》张正芳演何玉凤,顾正秋演张金凤……那可见了正芳的真功夫,又文又武,正芳小时小嗓还没出来,这出正好是念功戏,可以大小嗓混用。最绝的是一个上海小姑娘竟是一口地道的京白,不让北京的“京片子嘴”,大段“没盖口”的道白准让台下的掌声、叫好声淹没,连我们这些老北京也惊得目瞪口呆!后来才知道她是学自芙蓉草(赵桐珊)、陈桐云,可谓名师高徒者也。


我识张正芳也早亦迟,还是四十年代初《八五花洞》时期,她和正秋常相伴来看话剧,总要到后台来看看黄宗英、蒋天流、王薇及诸话剧师姐。在不同的舞台上剧种不同的艺人,常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相互都挺爱慕的。正芳还在坐科,比宗英等还要小上几岁,这些不同剧种的小名旦们相互钟情,就可称手帕交吧。我这常演衰派的青年也只能默默地对着自己的化妆镜含笑望着这些从镜里映出来的豆蔻年华。……过后就天南地北各自一方搭班搭台了。几十年过去了,再相逢已是“文革”后,台上台下恢复元气之后,我还记得她,记得张正芳,记得她少女时的倩影,如今已俨然一教授了。


岁月时地两沧桑,我还是能听懂看懂她的。她小时没小嗓,乃专攻刀马花旦,及长,出现小嗓,什么花旦青衣戏都拿得起来了,能文能武成为一代红伶。她红在东北,后来知道她在辽宁丹东一扎就是二十五年。“文革”前她的《玉堂春》《红娘》《双玉蝉》《宝莲神灯》《杨排风》《春香传》《拜月记》《谭记儿》《伊帕尔汗》《百花赠剑》,现代戏《白毛女》《红色种子》《江姐》《枯木逢春》《山乡风云》等都成了丹东人有口皆碑的好戏。她告诉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演出是必然的。礼拜天要演白天戏,上山下乡每天必是三场,“文革”前每年平均要演四百多场(在今天说来好像不可思议),怪不得辽宁省给了她这么高的荣誉,1960年被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参加全国文教系统的“群英会”!这从相册里可略见风采。1961年她正式拜入了荀门。还是在四十年代初,她还在戏校刚登台不久,荀慧生先生来看戏,正芳就向大师表白了要拜入荀门,荀先生还答应了:“长大了就上北京找我去,我一定收你这个学生。”二十年后正芳终于在北京正式拜师。我读过一篇正芳写的《让荀派艺术在新时代开花结果——缅怀在荀慧生老师身边学艺的日子》,真是一篇学术性很强的文章。何谓学术性?即理论联系实践。正芳极其生动地阐述荀派艺术的“一切从人物出发”的精髓并其四字箴言:“会、好、精、绝。”


正芳著作甚勤甚丰,有一篇也让人特别感动,题为《回顾上海戏剧学校》,可称校史矣!相当详尽地记述了正字辈同学生、旦、净、丑的演艺情况,在大陆、港、台以及海外,四方开花结果。足见正芳在台上、台下,人缘都那么好。人生在世,尤其一个艺人能得这两缘,足矣!


一个艺人的一生不外是学艺、演艺(或曰卖艺)、传艺三阶段。进入晚年,能否传艺授艺是艺人人生价值的体现。我四十年代初写了一本散文《卖艺人家》,开宗明义头一篇就题为《道》,头一句导板就是——“有人皮黄老伶工某(即萧老长华),一日收徒,微笑对我说:‘这是为祖师爷传道。’著一‘道’字,好不动人,好不伟大!”“文革”后我又见萧老关门弟子钮骠著文,说萧老说过:“人人可做祖师爷!”这意境就更深远了。道之传与不传,就在人人,就在你我了。我为京剧的传道士张正芳祝福!为她的奶师、恩师、师兄弟、师姐妹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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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二年八月十八日

  • 顾正秋.休恋逝水:顾正秋回忆录.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2页
  • 葛元煦.上海繁昌记(卷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引自唐雪莹.民国初期上海戏曲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7页
  • 中国戏曲志编辑委员会、《中国戏曲志·上海卷》编辑委员会.中国戏曲志·上海卷·志略.北京:中国ISBN中心.1996;引自唐雪莹.民国初期上海戏曲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64页
  • 俞慕古.上海人与梅兰芳.载《申报》,1923;引自唐雪莹.民国初期上海戏曲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64页
  • 顾炳权.上海洋场竹枝词.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6,9页;引自唐雪莹.民国初期上海戏曲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66页
  • 葛元煦等.沪游杂记、淞南梦影录、沪游梦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116页;引自唐雪莹.民国初期上海戏曲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63页
  • 中国京剧史、北京市艺术研究所、上海艺术研究所组织编著.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610页
  • 顾正秋.休恋逝水:顾正秋回忆录.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2页
  • 唐雪莹.民国初期上海戏曲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40页
  • 上海市文史研究馆编.京剧在上海.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53页
  • 顾正秋口述,刘枋纸笔.顾正秋的舞台回顾,宝文堂书店出版,1987年,55页
  • 北京市艺术研究所、上海艺术研究所组织编著.中国京剧史.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1014页
  • 顾正秋口述,刘枋纸笔.顾正秋的舞台回顾.北京:宝文堂书店出版,1987,53页
  • 北京市艺术研究所、上海艺术研究所组织编著.中国京剧史.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829页
  • 顾正秋.休恋逝水:顾正秋回忆录.北京: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93〜94页
  • 顾正秋.休恋逝水:顾正秋回忆录.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63页
  • 北京市艺术研究所、上海艺术研究所组织编著.中国京剧史.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1005页
  • 顾正秋口述,刘枋纸笔.顾正秋的舞台回顾.北京:宝文堂书店出版,1987,56页
  • 北京市艺术研究所、上海艺术研究所组织编著.中国京剧史.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1018页
  • 顾正秋口述,刘枋纸笔.顾正秋的舞台回顾.北京:宝文堂书店出版,1987,57页

    一、十里洋场
    漫步在上海外滩,宝马雕车,玉壶光转,江波旖旎。历史总在耳畔萦绕,让人情不自禁地遥想100年前,大上海的十里洋场该是一番如何的光景?
    顾正秋,老“上海戏曲学校”“正”字辈的佼佼者,20世纪末她记忆中的大上海是大世界游乐场,是中国大戏院、黄金戏院、皇后戏院、天蟾舞台、兰心戏院……“听说有些已经拆除或重建,但在我的记忆里,它们一个个都还热闹得很呢”“还有城隍庙的排骨年糕、乔家栅的‘擂沙圆’、清真馆的清汤面、路上小贩叫卖的橄榄……”
    每每黄昏,掌灯时分,各戏院门前便是车马纷来,绮罗云集。
    文人是这样描写的:
    海天富艳,景物饶人,花月清明,春光醉我。香迷十里,旋开歌舞之场;丽斗六朝,敢续烟花之记。则有地名北里,美集西方,花架堆银,天真不夜,火齐列树,星有长明。杨柳帘笼,送出笙歌一派……若夫曲艳霓裳,歌舞玉树,记广寒之旧谱,广金缕之新腔。
    在互联网上,输入一个个戏院的名字,看到一幅幅斑驳的老照片,今夕何夕。也越发想象,这里有阮玲玉、胡蝶、周璇,这里有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生命,每一个建筑,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似有似无地倾诉着或豪迈、或悲壮、或千回百折的故事。
    角儿,是被捧出来的。
    《中国戏曲志·上海卷》记载,1921年,余叔岩来沪参加赈灾义演,受到戏迷极力追捧。而当时沪上追捧程砚秋的戏迷也为数众多,当程演出时,程派戏迷除了赠送大量花篮、银盾、缎幛、诗文以外,还觅得高约三尺的大银瓶一对,刻以上下款,插上大花枝,在程砚秋上场前分置台口左右。余派戏迷见后,发誓要压倒对方。于是派人四处寻找,结果找到一对高达三尺多的大银瓶,出重金加工上光之后,于余叔岩上台之际将其置于台口。因高过前者数寸,又白光耀眼,宝气摄人,故台下为之热烈鼓掌。两对银瓶共耗资6000万。
    而梅兰芳至沪演出,则盛况更为空前。
    一有梅兰芳到上海来的消息,上海的茶馆酒铺里,大家兴高采烈,谈论的无非是梅兰芳。家人聚话,店伙闲谈,谁也不要提及他?而浴堂单的扦脚匠,搁起了人家的脚,理发店里剪发师,揪住了人家的头,尤为津津乐道。梅兰芳一到上海,居住的旅社门前、聘他的舞台阶下,人头济济,都想一瞻他的风采,究竟比天上安琪儿胜过几分……
    携妓观剧则是当年上海滩的又一大景观。男子看戏时,写一个小红笺,书上某寓某妓女的名字,请人送至妓女处,妓女即可来侑酒取乐,这便是叫局。一般妓女对此是有招必应,她们乘华轿、操琴弦,于灯红酒绿中,轻歌狂笑,好一番热闹场景。
    戏院,是上海滩夸富争奢、挥金如土的场所。“一日一夜,费至数千元”“诚不夜之芳城,销金之巨窟也”。
    这些都是今人很容易便在史书上、在影视剧里、在小说里看到的彼时上海滩。
    然而,谈到近百年前的十里洋场,张正芳只是静静地提到了小广寒的清唱。
    在《上海通志》第十九卷商业服务业,第十章饮食服务业,第四节茶楼、熟水、咖吧行业,这样记载:
    青莲阁茶楼。在福州路515号。二楼、三楼均设85张红木茶桌,白天供应茶水,晚上演戏,又称小广寒。为上海建筑、麻袋、米、新衣、颜料等业同业公会茶会,洽谈生意,1956年,茶会消失。1958年,歇业,房舍划归黄浦区废品物资公司。
    张正芳说,在小广寒唱戏的女孩子,喝茶吃饭的官人觉得好,商量个价就可以带走了。即便上海滩赫赫有名的“白大衣”,也明码标价。
    淡淡的忧伤,不动声色。
    鬓影衣香,丁歌甲舞。跟有些人是没有关系的,即便身在其中,也恍若隔世。
    在《中国京剧史》中,有一段更冷静、更客观的话:
    大量流离失所的穷家子弟为了养家糊口而去学戏,或者沿门卖唱,“撂地”卖艺,或组成“小班”进入茶楼酒肆、承应私家堂会,从而扩大了京剧演员队伍,促进了京剧的传播。
    也许,这才是张正芳心中,也是真正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心中真实的描述。
    二、报名戏校
    1939年初冬的一天,离上海大沽路女子夜校不远的一堵墙边,围着一群个头参差的孩子,指手画脚地讨论着。一个10岁的女孩费力地挤进人群,踮脚仰头,冲着墙上那张密密麻麻的告示看去——上海戏剧学校招生简章。磕磕绊绊地读完告示全文,她震动了,因为简章中说有一个叫上海戏剧学校的地方要开始招生了,只要考进了这所学校,不仅可以免费学戏、学文化课,而且学校还负责食宿。
    “这不比读夜校强得多么!”女孩的心中马上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我要去报考!”
    这个10岁的女孩就是本书的主人公——张正芳。
    张正芳,原名宋梅珍,生于1929年农历三月十七日。

    1942年时的少年张正芳。
    在中国历史上,1929年是个相对冷静的年份:北伐战争已经结束;中原大战还未打响。这一年,考古工作者在北京市周口店龙骨山中,发现了北京人头盖骨。
    这一年出生的宋梅珍,儿时也过着平静而小康的生活。
    她家住上海法租界圣母院路荪吉里五号,圣母院路后来改为象山路,也是现在的上海人熟悉的瑞金二路。梅珍的亲生父亲当时在上海黄金交易所工作,母亲是一位贤能的家庭妇女。梅珍出生前,这个家庭已经有了三个男孩:大哥宋兴元,属狗,比梅珍大七岁;二哥宋隆元,后改名叫宋承宪;三哥宋宏元,属兔的,比梅珍大两岁。
    作为这个家庭迎来的第四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女孩子,本就喜欢女儿的母亲特别宠爱于她。梅珍幼年时家庭条件很好,有一个照顾母亲和孩子的保姆,还有一个负责做饭的佣人。梅珍出生后,家里又专门为她请了奶妈,断奶后还请过一位保姆,专职照顾这位小女儿的起居。
    “生活真的很优越。”尽管时间已经远去,但张正芳的记忆依然清晰。她还记得,四五岁时自己就进入家附近的幼稚园接受西式教育;稍年长后,又在家马路斜对过的陪元小学读书。
    平静优渥的生活,就这样分分秒秒走到了1937年。这一年的7月7日,中国人不会陌生。
    晚年的顾正秋,在回忆录中写道:
    对上海来说,战争早已开始。1937年,“八一三”淞沪会战持续了近三个月;11月9日,国军撤退;11月12日,进入“孤岛时期”,那段期间,上海的工厂被毁5255家,实业界的损失高达8亿元。1918年由姚伯鸿先生所建,占地60余亩的上海名园“半淞园”,也被日军滥炸、洗劫,完全损毁。死的人,伤的人,流离失所的人,出走到香港或重庆的人……黄浦江忙碌依旧,上海也仍是冒险家的乐园。战火在世界许多角落燃烧,也在中国的许多角落燃烧;然而,“孤岛上海”维持着表面的繁荣,“战时的和平”……这一段,历史书上往往只有简单的一句:淞沪会战历时3个月,国民党军队伤亡30万人,粉碎了日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妄计划。
    但很少有人想,抑或不敢去想:在宏大战争面前,一个普通家庭,一个平凡女孩的命运,会发生怎样的转变?!
    “七七事变后,我的父亲失业了……”
    这个家庭之后所有的命运转折,大概就是从父亲带回失业消息的那天开始的。
    失去了经济来源后,宋家辞退了保姆,兄妹四人因交不起学费也全部停学。当时,梅珍正在上小学二年级第一学期,如何才能既帮家里减轻负担,又不中断文化课学习呢?
    她从原本无忧无虑的童年,走进了半工半读的生活。
    白天,她到食品工厂去当包糖的童工。把吃的糖放在糖纸里捏起来,再扔进筐子里——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梅珍一天要重复数百次。当时的她实在太过年幼,工厂的案子都上不去。只能在工厂的大板凳上再放个小板凳,才勉强够到工作台。工厂采用计件制,每包一斤糖给两毛钱,每天下班时按筐子里包好的糖的重量发钱。梅珍记得,冬天的早晨天不亮就要出门,七点开始工作,晚上七点才能下班。往往腰酸背痛一整天,只能挣个“块儿八毛”的。中午饭就在工厂里啃大饼油条,简单一吃。
    “都这么艰难啊!”如今的张正芳感慨,但她也很欣慰,“至少可以帮助妈妈维持生活嘛。”
    后来,不肯放弃孩子教育的宋家人发现,上海有不少学校在自己的学生放学后,利用校舍开设了难童夜校。于是,梅珍每天傍晚就会早早离开工厂,走去当时九星大戏院对面的上海暨南中学上夜校。
    “其实上夜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呢。”张正芳说出了当年自己不愿轻易吐露的原因。原来,暨南中学夜校每天四点到六点上课,三点半集合,上课前由年长的男女学生带领救济难童到学校领一个大饼子,充当孩子们的晚饭。这个大饼子是上海人所说的“六谷面”做的,也就是北方人所知道的“棒子面儿饼”。虽然南方人吃不惯棒子面儿,梅珍每次都吃到呛嗓子,但为了充饥解饿,还可以帮家里省下一个人的晚饭,这个不到10岁的女孩儿都是乖乖吃完,从不抱怨。后来,由于暨南中学夜校停办,梅珍又每天不辞路途遥远地去大沽路女子中学难童夜校继续学业。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约两年,直到上海戏校招生了。
    一颗文艺的心一下子被召唤出来。
    梅珍从小最爱好文艺。从上幼稚园开始,每逢学校开恳亲会,总有她主演的节目。《卖报歌》《蝴蝶姑娘》……连唱带跳,往往得到全校师生的赞许。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还有什么犹豫的?当时她便自作主张地到戏校报了名。
    然而,当她兴致勃勃地跑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抱病的父亲时,却遭到了严厉斥责:“唱戏是下九流!宋家是书香门第,你祖父是前清的秀才,后来还是《申报》编辑,再穷也要有骨气,怎么能去吃那让人瞧不起的开口饭?”父亲的态度吓坏了孩子。
    梅珍哭闹着跟父亲理论:“你不能供我上学,又不能让我吃饱饭,我学戏,自己养活自己,自己学能耐怎么不行?”
    父亲却有自己的道理:“你丢人现眼去当戏子,让我怎么去见宋家的长辈和亲属?告诉你,‘宋梅珍’三个字,绝不许落在戏子的名单上!”
    怎么办?自己很想上戏校,可父亲坚决不让。
    宋梅珍说不服父亲,忽然灵机一动——索性改个姓,将来唱戏登了报,不沾宋氏的边,家里族公长辈不会找上门来,不就没事了吗?
    梅珍为自己的主意在心中暗暗叫好,于是便和两名之前一同报名的夜校同学作起了商量。这两个同学,一个叫沈玉珍,比梅珍大两岁,另一个叫张丽珍,比她大三岁。她们听说梅珍的遭遇后,就决定让梅珍跟着张丽珍改姓张,算是她妹妹。于是梅珍又第二次来到戏校,从此,“宋梅珍”三字成了“张梅珍”。
    就因为这个名字,考录的时候还闹出了一点笑话。
    1939年11月30日考试,老师叫张梅珍入场应考,叫了几声,她始终没有反应。这时,张丽珍猛地推了她一下,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改了名字,赶忙应了一声“啊,我来了”!
    望着这个突然站起来的女孩子,候考的人们都笑了。不知是哪个孩子还冒出一句:“她是聋子!”于是大家哄笑得更厉害了。
    这下,梅珍更臊得满脸通红,心跳不停。本来,别的孩子都由家长带着,可她是偷偷来的,又改了姓,偏偏还让同学们取笑,所以还没上考场就显得很紧张,进了考场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老师问:“你会唱戏吗?”
    梅珍答:“不会。”
    再问:“会唱歌吗?”
    梅珍答:“会唱歌。”
    老师说:“别紧张,哪个歌唱得好,就唱哪个。”
    老师态度挺和气,梅珍这才稍稍平静,拉开嗓门,唱起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这是她在难童夜校学的歌曲,还是全班的领唱,所以唱得信心十足,头也慢慢抬起来了。抬头时,梅珍才发现考官一共是6位,只见他们都正在点头赞许。
    没等梅珍唱完,刚才问话的老师便站起身向她走来,瘦瘦的身材,眉目清秀。他让梅珍随他喊“咿——”“啊——”
    这下坏了!这种喊法和梅珍平时唱歌的声音不一样,她挤着嗓子学了几声,可老师摇摇头,对后面几位老师说:“可惜啊,没小嗓。”
    梅珍还没明白过来,老师随即又让她弯腰、踢腿,用手势让孩子跟着比画,又让她用眼睛看着老师的手,上下左右正转、反转。
    梅珍边转,那位老师边说:“好!好!”
    接着,又教梅珍跟着他念:“啊哈!青春正二八,生长在贫家……”那时虽然口音不太准,但模仿得还比较像。他听了便和别的老师说:“都好,就是没小嗓。”
    后面坐着的一位老师说:“让她学老旦。”
    这位老师摇摇头说:“那就可惜了这个小扮相和这双眼睛了。”说着,就用手按住梅珍的眉梢往上挑了挑说:“两个大酒窝,真够甜的,学刀马花旦吧!”说着又看着梅珍说道:“这行可苦啊!你能吃苦吗?肯下苦功练吗?”
    没等老师说完,宋梅珍便连珠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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