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与大师:清华校长梅贻琦传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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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大学与大师:清华校长梅贻琦传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推荐语:全新再现清华“终身校长”梅贻琦与中国教育黄金时代!历史纪实文学大家岳南披沥六载心血巨著!
作者:岳南著
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09-01
书籍编号:30379865
ISBN:9787503492792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603068
版次:1
所属分类:人物传记-历史名人
版权信息
书名:大学与大师:清华校长梅贻琦传
作者:岳南
ISBN:9787503492792
版权所有 · 侵权必究
清华之立,其源实导自庚子拳匪之乱,……四万万人之膏血,清华所以成立之原素也。……且自美雨西来,留美学生之势力寝盛,将来中国之命运,殆全操诸留美学生之手。而清华实为留美学生之造制厂。质言之,清华学校与将来中国之命运,实有莫大之关系。关心中国前途者,对于清华已往之历史,盖不可以忽焉者也。
——梁朝威、余绍光《清华历史》,载《清华人》(Tsinghuapper)
民国以来,名校长群推蔡元培、傅斯年,梅贻琦之名不与焉。但专就办学教育而言,在我的心目中,他才是真正的典范。
——沈君山
清华校长连年更迭,学校很不稳定,校长很少作得长久的,自从梅先生接长以后,就一直安定下来,就只这件事在教育史上已是不朽。
——钱思亮
序
岳南先生是知名写实作家,2011年我在新竹“清华大学”校长任内,有幸拜读岳南先生大作《南渡北归》三部曲,该书以民初到上世纪中叶知识分子遭遇为主题,是“一部二十世纪学术大师们的情感命运之书”,从一个清华人的观点来看这部书,感觉处处皆见清华人,时时皆闻清华事,剧力万钧,内心震撼不已,是一个难得的阅读经验。后来有机缘也顺利邀请到岳南先生担任新竹“清华大学”驻校作家。岳先生于2011年10月初到校,除讲学外,并积极主导及参与各项活动,包括2012年4月份邀请清华名师后裔来访、9月邀请大陆作家代表团来访,并在同年12月26、27日举行的“梅贻琦校长逝世五十周年纪念会”演讲等。
新竹“清华大学”邀请岳南先生担任驻校作家,部分构想是希望借重岳南先生的才华与见识,完成一部以“两岸清华永久校长”梅贻琦为中心的大书,承蒙岳南先生首肯,于约五年前开始撰写《大学与大师:清华校长梅贻琦传》,本人有幸于2016年9月底阅读初稿。
本书除详细刻记梅校长之生平外,并将清华大学从建校到梅校长逝世的历史沿革做了一番精要的爬梳。全书共分上、下二部,除序章外,共有二十三章。上部之序章、第一至第十章,从梅校长家事到求学过程开展,包括与清华结缘,成为清华第一届直接留美生(1909年),留美返国后担任清华大学物理教员、教授(1915年),教务长(1926年),代理校务(1928年),留美学生监督(1928—1931年)各阶段行宜与作为。由各章标题可见,重点在清华梅校长治校以前的“史前史”。下部为第十一至第二十三章,则是梅贻琦治校以后到逝世的清华史。据岳南先生来函:“此书稿尽管经历时间漫长,总算初步完成,心中不免长吁一口气。至于稿件的质量,不敢说上乘,还算是尽力而为之,非糊弄应景之作也。就好的方面言之,此为梅贻琦校长传记文学之第一部,是这一题材和人物较为全面的传记文学的开先河者。使用的材料来自海峡两岸与美国等地,而对新竹‘清华大学’的材料特别注意并加以引用,力争实事求是,探寻历史真相,避免意识形态气味过重的文章或校友回忆录‘左倾’或所谓右派的干扰,对所涉人物与事件,尽量达到‘持平之论’。这样有利于还原历史真相,让读者对梅贻琦以及他那个时代的清华和梅主持的西南联大相关人事与诸种情形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认识,以达到陈寅恪先生所言‘在史中求史识’‘寻找历史的教训’的目的。”又云:“就该著的形式与创作内容而言,目前所能见到、查到的材料,几乎一网打尽。以后或许有新的材料出现,并有超过该著作者,但可以相信的是,近期不会有了。这是作者值得欣慰的地方,也是当代读者视为幸运的地方吧。(以上是我自己的评价,或有不当之词语,但大体是这么一个事实与意思。)”我认为这是相当中肯平允之语。梅校长一生奉献给清华,在两岸清华担任校长二十四年期间,以全副心血发挥才智,奠定了北京清华与新竹“清华”在两岸分别成为数一数二名校的基础和声誉。梅校长就任时提出的“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已成高等教育名言,深为世人推崇。他在一次致校友函中说,“生斯长斯,吾爱吾庐”,而以终身服务清华实践;一生尽瘁清华大学,未曾一日间断。清华事业就是他的事业,是古今极为少见的遇合。
梅贻琦校长是一位传奇人物,他37岁即由大师如林的清华教授群票选为教务长,42岁时又在众望所归下担任校长,一直到73岁时在新竹“清华”校长任内去世。梅先生担任教务长期间,正是清华成立国学院,震动学术界之际;他于1931年起担任校长,首先竭力平抚屡有驱赶前校长之举的纷乱氛围,落实校园民主,继而积极延揽大师级学者使清华迅速成为顶尖名校。抗日战争爆发后,梅校长以校务委员会常务委员身份主持西南联合大学校务,维持弦歌不辍,居功最伟;到1941年,清华已有“中邦三十载,西土一千年”之誉。而在抗战前后和国共战争时期,学潮不断,校园动荡,梅校长均能站在维护学校和学生立场,加以平息。1949—1955年滞美担任清华基金监督,1956年自美转到台湾创建新竹“清华”,从寻觅勘查校址到筹措经费,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圆满完成。招收第一届研究生十五人,而第三届研究生中即有李远哲先生日后荣获诺贝尔化学奖,加上华人中最先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李政道和杨振宁先生出自西南联大,使得清华成为华人地区唯一拥有三位诺贝尔奖得主的大学,而这三位都出在梅校长任上。诚如岳南先生所言,“这个人才辈出,硕果延绵不绝的局机,绝不是偶然的”。
梅校长逝世十周年纪念会中,清华校友、曾任台湾大学校长及“中研院院长”的钱思亮先生代表各界所致纪念词,大意为:梅先生对国家的贡献很多很大,每一件对别的人说都可称为不朽。梅先生民国二十年(1935年)接任清华大学校长。那一时期清华的校长连年更迭,学校很不稳定,校长很少做得长久的;自从梅先生接掌以后,就一直安定下来;清华自梅校长执掌不久,就已在世界有名大学中奠立学术地位,这贡献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朽的功绩;抗战时搬到长沙、昆明,与北大、南开合组西南联大,三大学合作无间,并把学校办得很好,梅先生事实上对学校行政负责最多;战后复员到北平,梅校长重整清华园,两年多的时间,清华的规模与素质比以前更扩大提高了。1950年代中期之后在新竹重建“清华”,极节省地、一点一滴地亲自打下好的基础,建立了中国第一座原子炉,以最少的人、最少的钱、最短的时间,一次就成功了。我们今天在这里纪念梅先生,我们就想到梅先生撒播的种子;梅先生在清华四五十年,教导出这么多学生,都各守岗位工作;做“教育部长”时改革风气;倡办长期科学发展,影响既深且远。将来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再来纪念梅先生,我们就更觉得梅先生的伟大,认识梅先生比现在更为深刻。——在梅校长逝世五十多年后回顾,钱先生一席话可谓神准:清华何其有幸,有旷世不朽教育家引领,奠定今天的基础与历史地位。
梅校长的知友、清华校友胡适先生在晚年常引李恕谷先生语:“交友以自大其身,求士以求此身之不朽”,有人说是收徒弟哲学,岳南先生虽不能算是梅校长徒弟,但发扬光大一代教育家精神的功绩则一,是值得我们深深感谢与赞扬的。
2016年10月31日
序章 归去来兮
严酷的寒冬比往年来得早了许多。
北平古城西郊,已凝冻成冰的残雪呈铡刀状,斜插于杂草败叶之间。阴沉的天空偶尔露出惨白的太阳,照射着雪草黏结的板块,反着阴森的光,一闪一闪,与滚动的漫天黄沙交结缠绕,升腾起一股刀兵四伏的朦胧幻象。烈风吹动中,树枝摇撼,枯絮夹着细沙碎石,如射出的镞矢飞舞旋转。稀落的行人,头上缠绕粗布围巾,或套一黑黄色狗皮长毛棉帽,弓腰曲背,蜿蜒前行。破旧的村落土屋,孤独地蹲在杂树丛生的荒野,显得分外寂寥落寞。放眼望去,满目河山透着冷彻骨髓的寒意。西山、海甸一带灰色苍茫里,影影绰绰的驼队在漫天风沙中缓慢地向古城移动。几只乌鸦于惊恐中放着悲声,穿过黑云冲向远方。天地迷茫处,动地的鼙鼓、战马的嘶鸣、学生的怒吼,伴着呼啸、凄厉的朔风隐约传来……
这是1931年12月3日上午晚些时候,苍凉寒冷的西直门外,一辆灰黑色老旧轿车沿农事试验场(动物园)一侧转向北行。黄土加碎石铺成的路面经历了严冬干旱与车轮辗压,已是遍体鳞伤。飞转的车轮载着车身一路颠簸向前驰去,过黄庄、入海甸,越“燕京”,闻名于世的圆明园废墟的庞大石柱举目在望。沿收割后的稻田东侧前行右拐,一座古典优雅的青砖白柱三拱“牌坊”式建筑突现眼前。低沉短促的喇叭声响过,门旁警卫肃立,举手敬礼。少顷,轿车从中间圆拱门悄然驶入。
半个时辰后,清华园荷花池畔小土山一侧钟声响起,众师生从散落于园内的各处馆舍走出,于寒风中整理着衣帽或跑或走,陆续来到庄重肃穆的大礼堂坐定,以好奇与兴奋之情,等候新任校长就职演说。
与以往国立清华大学新科校长就职仪式不同的是,这个日光惨淡的上午,园内外看不到陪同、随扈、迎接新校长的党国大员、公安巡警甚至护兵卫队,更无专门邀请主持的司仪、乐队,以及大批男女记者拥挤冲撞、窜进窜出的热闹场面,嵯峨堂皇的大礼堂显得有些空荡冷清。上午11点整,国立清华大学教务长张子高、秘书长杨公兆、理学院院长叶企孙等,引领两位学者沿长廊一侧向主席台走去。坐者望着二人背影,交头接耳议论开来。行在前面,身材略瘦、具有典型南方人相貌特征者,是代理校长翁文灏。紧随其后,身材高挺削拔、精神矍铄,脚蹬加绒高帮布质棉鞋,身穿浅蓝布长衫,外罩藏蓝色夹袄,头戴细毡灰色礼帽的中年男子,便是部分师生久闻大名但未见其人的清华新任校长——梅贻琦。
掌声过后,首先由代理校长翁文灏讲话。
翁氏以家乡浙东宁波官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梅校长到校视事,本人谨代表全校致热诚的欢迎。本人自今年七月间奉令暂代校务以来,因为各方面的事务纷繁,没有能用全部的时间,来替清华办事,这是很抱歉的。最近的两个月,本人因为职务的关系,常往来于京平之间,更没有能到校,承叶企孙先生的盛情,暂为代理,许多帮忙,这是本人应该致谢的。今天梅校长到校视事,清华负责有人,前途发展,不可限量,这是本人深为欣慰的。梅校长与清华有十余年深切不断的关系,大家均所谂悉,当然无须再为介绍。不过本人于今日临行之际,有两种善意的希望,愿意贡献给清华。”
讲到此处,翁代校长稍做停顿,以复杂、真诚的目光扫视一眼台下听众,语速缓慢略带沉重地说:“一种是希望清华以后要保持安静的空气;一种是希望清华要具有进步的精神。总而言之,希望清华以后在安静的空气中求进步。”言毕,目光投向台下师生并点头示意,听众以热烈掌声报以友好回敬。
翁文灏没有再讲下去,也无须讲出具体实例予以启示,刚才一番温和谦恭又暗含批评之意的话语已经做了表达,间涉的历史背景、师生关系、现实处境与未来希望,在场者自是心领神会——
自大清王朝末年于这所废园兴建学堂算起,清华二十年历程,校名三更,校长十易。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以学生为主导的驱赶校长风潮逐渐兴起并愈演愈烈。许多年后,一个叫罗隆基的清华毕业生曾对外自豪地宣称,当年最大的丰功伟绩,就是“九年清华,三赶校长”,以示同学少年多不贱,个个都是叱咤风云、创造历史与改变历史的风云人物。
翁文灏出任代理校长之前,清华园内每位校长平均任期二年,在校最久者为周诒春,任期四年五个月;较短者为温应星、吴南轩,任期皆未过两个月;短者为乔万选,刚进校门即被学生赶出,任期约为一分钟;最短者为罗忠诒,未出家门即被拒,任期约等于零或负数。而在校长被驱逐之后的许多个时期,清华处于群龙无首状态,一切事务得益于多年形成的惯性或由校务委员会出面维持。
令在座师生记忆犹新的是,七个月前的1931年4月20日,又一任清华校长吴南轩在大礼堂宣誓就职,各色党国大员与帮闲者前来捧场,整个清华园岗哨林立,车辇浩荡,乐音飞扬,场面恢宏。大礼堂内用鲜花、绸缎布置一新,交相闪烁的镁光灯,晃荡得观礼者睁不开眼睛……惜好景不长,仅过一个月零九天,清华园内驱逐校长风潮啸起。5月29日清晨,吴南轩官邸忽被学生包围,逼其辞职,几位校内高层人物亦分别被堵于寓所或办公处遭到斥责与驱逐。紧急中,吴南轩的几名嫡系要员在众生吵嚷斥骂中携印信逃出清华园,转入北平东交民巷使馆区利通饭店,与提前进城的吴氏汇合,托庇外国人保护,在此设立“国立清华大学临时办事处”,企图对清华事务遥控操纵。此番闹剧受到中国政府层峰及社会舆论严厉斥责与抨击,在巨大压力和清华师生坚拒的夹击下,吴南轩只好称病辞职。7月3日,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下令,北平地质调查所所长翁文灏代理国立清华大学校长。
在政学两界德高望重,“洁身自好,磊落光明”,又以学识渊博、温和实干著称的翁文灏,临危受命,到校后顺应时代潮流和师生意愿,多方求解,四处安抚,风潮暂时平息,校务重新步入正轨,暑假前的年终大考顺利进行。深知清华教授与学生皆不好对付,且无心觊觎校长之位的翁文灏,见校园已恢复平静,遂向教育部递交辞呈并请正式校长早日到校。
9月15日,新学期开始。翁文灏到校视事一天,把校务交于清华大学理学院院长叶企孙暂代,自己径返北平地质调查所去了。
开学仅三天,清华师生翘首以盼的新任校长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山海关外“咣”的一声,“九一八”事变的重大凶讯轰然传来。
1931年9月18日晚,日本驻中国东北地区的关东军,奉令炮轰沈阳北大营,向中国东北边防军发起进攻。时任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副司令,坐镇北平,节制黄河以北广大地区的原“东北王”张学良接到战报,明确下令“不予抵抗”。当晚,日军攻占北大营,次日占领整个沈阳城。三天内长春、吉林陷落。未久,30万名义上隶属中华民国南京中央政府的东北军一枪不放向关内撤退,日本关东军乘胜四面进攻,导致相当于日本国土3.5倍的中国东北三省全部沦陷,3000多万父老成为亡国奴。——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也是“天才的爱国主义者”傅斯年认定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逻辑的开始”。
事变突发,举世震惊,社会各界纷纷给予南京国民政府和坐镇北平的张学良副司令,以及张氏节制的东北军有力声援,北平各大学立即发起组织平津学术团体对日联合会,议定北平国立四大学,北平研究院,北平图书馆,南开、燕京二私立大学及中国大学负责人为常务委员,推举国立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为联合会主席,代表学术团体讨论应付此次事变的战略方策。同时,北平各大学教职员亦组织联合会,研究办法,领导民众,以做政府之声援与后盾……
9月21日上午,国立清华大学教职员公会召开临时紧急会议,针对“九一八”事变成立清华校内专门的对日委员会,推举冯友兰、叶企孙、张子高、蒋廷黻、钱端升、叶公超等17人为常务委员,并敦请本校蒋廷黻、萧叔玉二教授对全校师生演讲中日问题,让学生了解日本,熟知中日之间国情与实力对比,以便为民族抗战有效地尽一份责任。同日上午,北平市政府召集本市军警宪机关及各大学当局联席谈话会,做出八项决定:
(一)各校禁止学生罢课;
(二)不许学生结队游行;
(三)各学校学生在校开会应先得学校当局许可并由便衣警察参加,以防意外;
(四)学生讲演应以三五人为限,并由学校当局通知警察随时保护;
(五)学生出外讲演不得携带武器,以防危险;
(六)讲演应就下列指定各地点举行……
……
政府当局的意图自是明显,清华校委会为顾及抗日大局,尽量予以配合。9月24日,在无法阻止学生抗日救国热情,但出于“维稳”的考虑,必须设法避免学生集体进城游行紧急态势下,清华教务处发布通告:“本日全体学生分道至附近乡村讲演东北问题,特许停课一日。”显然,清华校方想以此种方式,释放学生被“事变”火焰烧起的悲愤难抑的激烈情绪。
此时,南京政府与张学良的不抵抗政策,仍处于似是而非的模糊幻影中,学生的主流立场是拥护中央政府,并愿“为政府后盾”,共同对抗日军侵略。随着东北局势一发不可收拾,而南京政府与坐镇北平的张学良迟迟未下令行动,血气方刚的学生被激怒,逐步踏上了与政府对抗并正面交锋的“请愿”之路。9月28日,南京、上海两地学生5000余人,冒雨前往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请愿,在碰了软钉子后转赴国民政府外交部,得到的答复仍然是等待“国联”解决。外交部官僚在训话中,一度牛气哄哄地勒令学生返校复课。学生怒气越来越大,请愿队伍中几个平时闹事不怕事大的另类分子,火从心头起,力从胆边生,呼地一下撞开阻挡的警卫,冲入外交部大楼,窜入外交部部长王正廷办公室质问各节。王先是打哈哈支吾其词,复恼羞成怒,勒令学生滚出去。学生则“以手击桌,碎玻璃桌面”,而后上前揪揍王氏。王恐,走避不及,被学生数人擒获,一顿胖揍,继之有学生于混乱中抄起红墨水瓶与花盆,猛击王氏头部,盆碎头破,王外长倒地不起,红墨水溅了满身,似鲜血流出,场面极为恐怖。军警赶至,急将王氏救出,护送至鼓楼医院,诊断为脑震荡兼膝盖严重骨折等三处重伤。国府最高权威蒋介石闻讯,大怒,但又不得不采取先礼后兵的战略决策,亲自出面接待学生并设法安抚。
听闻南京的蒋介石已经露头,心高气傲的北平学生,开始集结到张学良居住的顺承郡王府官邸外游行示威,且呈不可遏止之势。——许多有经验的教育界人士意识到,如果张学良不予以解释和安抚,大规模学潮就要在南北爆发并波及全国。清华作为北方国立大学重镇,因翁文灏代校长的辞职而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虚悬已久的校长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由教育界和社会有识之士向教育部提议、督促、荐举,复由部长提名、国民政府行政院会议通过,于10月14日颁布1716号训令,正式免除吴南轩虚位已久的国立清华大学校长之职,由梅贻琦接任。
当此之时,梅贻琦正以国立清华大学留美学生监督处监督身份,在美国华盛顿料理事务,鉴于事态紧急,南京方面拍发电报催其迅速返国就职。梅接电后不敢怠慢,迅即办理交接手续,打点行装登船启程,急匆匆向离别三年多的东方故园驶来。
梅贻琦在浩瀚的太平洋随船颠簸前行之际,“九一八”事变引起的风潮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蔓延全国并持续发酵。南京政府仍无出兵迹象,已成为亡国奴的东北各界民众,于11月7日组成650人的请愿团赶赴南京请愿。继之天津学生纷纷南下请愿,要求政府立即出兵,驱逐倭寇。二者得到的答复基本相同:“不要听信造谣挑拨,要镇定听候中央处理,到必要时候,中央一定抵抗……”
11月下旬,被张学良阻于门外、忍无可忍的北平学生开始图谋南下。在这个节骨眼上,清华大学历史系讲师吴其昌,偕夫人与胞弟——燕京大学学生吴世昌,在北平顺承郡王府官邸门外向张学良泣请未果。一怒之下,吴氏兄弟跑到南京中山陵前“绝食哭陵”,并发表《昭告总理文》,一番造势折腾,世人为之瞩目。
吴氏全家“绝食哭陵”消息传出,给清华大学师生极大震动与刺激,清华学生会立即决定全校停课赴京请愿。负维持校务之责的清华校务会闻讯,劝阻未果,清华学生进一步行动起来。许多年后,一位参加赴京请愿的学生仍记得当时紧张而感人的场面:“只听见校钟当当沉重的鸣声,自上午起一直没有停过,这真是有力的号召,每响一声就如敲在心上一样,我躺在床上,听见隔壁的人声渐稀,知道都已去参加了。我终经不起这钟声的激励,抓了一件棉袍装在洗衣袋里,随大队走向北平前门车站去也!”又说:“初到车站,铁路局方面受到命令,加以劝阻,但此时学生的情绪劝阻岂能生效呢?交涉至傍晚,同学决定‘卧轨’,决不回头。‘卧’倒是没‘卧’,全体都站在铁轨上挡住一列正预备开往南京的列车,车上头灯强烈的照在我们的脸上,眼睛睁不开,冷风吹在身上寒噤的牙齿得得作响。……伫立了几个钟头,还是我们胜利了,铁路局询得南京方面的同意,允许前赴首都。这时腿都站直了的我们,真是高兴极了,全体拥上了三等车厢,就在深夜中出发!”
11月26日,抵达南京的清华学生,受到蒋介石于中央党部单独接见和训示,众生自感达到请愿目的,翌日乘车离京返校。
此次清华学生作为赴京请愿的前驱,渐知手握重权的张学良压根不可能出兵抗战。北平乃至整个北方学生遂调转身心,把希望寄托于南京中央政府与蒋介石身上。当天,北平民国学院450名学生发起南下运动。28日,燕京大学190多名学生再度南下……一时间,北平与华北学生抢占、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向首都南京蜂拥而去。与此同时,京沪学生得天时、地利之便,更是风头劲健,纷纷向南京云集,街头的热切呼唤与“请愿”豪气,很快演变成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暴力色彩随之加剧,肢体冲突甚至群殴事件已无法避免,爱国学运向着恶化的方向迅速滑去,洞若观火的教育部以特快急件发出第2041号训令,企图挽狂澜于既倒。令称:
本部迭据京沪路郭局长承恩迥有先后电称:“敬午来有学生八九千人至北站,不服劝阻,大部分强乘一次车迫令开行,所余学生,复强乘迥日第五次车第二段车进京,因机车力小,拟将该段车在第一段车后开出,学生不愿,竟将警务分段长龚国栋、站长方振华痛殴,并将站长室打毁,计昨今日沪站晋京学生,约七千余人,五次车于有日一时二十分开出,约下午二时到京。又暨南大学学生代表四百余人,要求敬晨七次车在真茹停靠,当即拒绝,该代表即横卧轨道,夺取红旗,强迫停车,蜂拥攀登;又苏州有学生一千四百人强登敬日第九次车赴京;又无锡敬日,亦有请愿学生二十余人赴京,均经会同市府机关,竭力劝阻无效。……除呈复及函复并分令外,合行令仰该校当局劝谕各生,以后乘车,应照定章办理,不得有强迫开车情事,以维路政。此令。
中华民国二十年十二月三日 署理部长 李书华”
南京政府当局于烦躁、紧迫中,失去了往日的克制与忍让,改以强硬姿态调动大批军警,动用武力手段,不惜流血,欲对赴京游行示威的学生加以镇压。
弹已上膛,箭在弦上。
在这千钧一发的严峻时刻,梅贻琦已奉命由美抵达国内。12月3日上午,梅以教育部最新任命的国立清华大学校长身份,由北平城内乘车驶入清华园这个倾注了他十余年心血与汗水的故地,风尘仆仆地随张子高、杨公兆、叶企孙等步入大礼堂,面对一排排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继代校长翁文灏之后,开始了一生中最为著名的演说:
本人离开清华,已有三年多的时期。今天在场的诸位,恐怕只有很少数的人认识我罢。我今天看出诸位里面,有许多女同学,这是从前我在清华的时候所没有的。……本人能够回到清华,当然是极高兴、极快慰的事。可是想到责任之重大,诚恐不能胜任,所以一再请辞。无奈政府方面,不能邀准,而且本人与清华已有十余年的关系,又享受过清华留学的利益,则为清华服务,乃是应尽的义务,所以只得勉力去做,但求能够尽自己的心力,为清华谋相当的发展,将来可告无罪于清华足矣。
清华这些年来,在发展上可算已有了相当的规模。本人因为出国已逾三年,最近的情形不很熟悉,所以现在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意见可说。现在姑且把我对于今后的清华所抱的希望,略为说一说。
我先谈一谈清华的经济问题。清华的经济,在国内总算是特别的好、特别的幸运……
我希望清华今后仍然保持它的特殊地位,不使坠落。我所谓特殊地位,并不是说清华要享受什么特殊的权利。我的意思是要清华在学术的研究上,应该有特殊的成就,我希望清华在学术研究方面应向高深专精的方面去做。办学校,特别是办大学,应有两种目的:一是研究学术,二是造就人材。清华的经济和环境,很可以实现这两种目的,所以我们要向这方面努力。有人往往拿量的发展,来估定教育费的经济与否,这是很有商量的余地的。因为学术的造诣,是不能以数量计较的。我们要向高深研究的方向去做,必须有两个必备的条件:其一是设备,其二是教授。设备这一层,比较容易办到,我们只要有钱,而且肯把钱用在这方面,就不难办到。可是教授就难了。一个大学之所以为大学,全在于有没有好教授。孟子说:“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我现在可以仿照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据在场的学生回忆,梅贻琦讲到此处,伸出手臂冲天一扬,抬头挺胸,脸呈激动、肃穆、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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