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传:大唐传奇才女的史诗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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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薛涛传:大唐传奇才女的史诗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推荐语:从歌伎到女校书,大唐传奇才女薛涛的人生逆袭!关于女人如何变得强大,相信你在本书里会找到答案!
作者:君子心著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11-01
书籍编号:30450016
ISBN:9787551136082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98210
版次:1
所属分类:人物传记-女性人物
版权信息
书名:薛涛传:大唐传奇才女的史诗
作者:君子心
ISBN:9787551136082
版权所有 · 侵权必究
我们的人生,并不能单纯地划分成明亮或黑暗。在那之间有所谓阴影的中间地带。能够认识那阴影的层次,并去理解它,才是健全的知性。
——村上春树
1.卖身?——入局
中唐的某个明媚清晨,蜀地眉州的一个小官宦院落中,十三岁的小娘子薛涛从美梦中醒来,呼啦啦,大厦倾塌,父亲去世。生存之局,过早而残忍地拉开了帷幕。
他们本是长安人。大历十年(775年),薛父外补蜀地眉州为官,小官吏的生涯,波澜不惊里,飘洒出一年又一年的平稳轮回。可是父亲去世了,此地既无兄弟姐妹,又无亲族相依。人去楼空的薛家宅院,丫鬟婆子走了大半,家中积蓄一点点空耗,士族子弟早已不再登门,门前倒是多了些地痞无赖。孤儿寡母,于背井离乡的凄凉里,眼睁睁沉下去,沉下去。
薛母说,有人来提亲,是妾室,对方是有些钱的买卖人,只是年纪大了些。说着,母亲逡巡着,诺诺停住了口,一种痛苦的狰狞从眼角泛滥开来。病久了的人,蔓延着坟墓里的气息,带着微微的耳语,仿佛叹息着女儿的未来。
一桩交易。败落了的官宦女儿,走投无路,也只能如此而已。
薛涛并不答母亲的话,她走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她知道,母亲亦是无奈,因为那个时代,所谓“家贫人不聘,一身无所归”,所谓“绿窗贫家女,寂寞二十余。荆钗不直钱,衣上无真珠。几回人欲聘,临日又踯蹰”,娶妻重财,没有嫁妆的薛家女儿,嫁不了什么好人家的。
秋风扫过,昔日笑语依然盈盈在耳,薛涛弯腰捡起了一片叶子,放在手心静静端详,旧痕斑斑的砂红色映衬着她的家、她的夫婿、她成为贤妻良母的期盼。
在那个时代,按照普通人的生活轨道与生活走向,薛涛“本应”嫁给像父亲一样的读书士子,在大家族里的妻妾成群、明争暗斗的风花雪月里,成为王夫人、贾母……
一个正常女人的普通一生,本来如此,也本该如此,而爹爹也曾说过,会替自己找个好人家,读书人,才子,男人……
眼泪突然哗啦啦流了下来,梦想就像这千疮百孔的秋叶,戳破了心,戳破了梦,戳破了爱。原来,原来,所谓爱啊温暖啊梦想啊,都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捧着热茶坐在窗边换矫情的,现实早如手术刀一般切开了温情脉脉的世情脸。现实,不相信眼泪。从开始到现在,这似乎是注定了的局——卖身!
生存之前,十三岁的薛涛,官吏家的小娘子,清丽可人,论斤称,卖不卖?
我说了,这个局,已经很多年,并且,还会继续很多很多年……
2.卖才?——破局
看官们也许会问,有没有既不用卖身又能生存的路?
比如薛涛白手起家,做点小生意,说不定做大了还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老板,或者绣活做得好,说不定哪天被召入宫,然后……
建议很好,前提是你穿越过去,跟这位小娘子讲讲“商品经济”的好处,因为那个时候,商人是不能做官、不能骑马的,是只能穿白衣的“贼类”和“杂类”。
谁愿自甘下贱?
薛涛擦干眼泪,站在院子里发呆。恍惚间,突然记起八岁,父亲曾抱着她在这里吟诗,父亲一句“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她是那样敏慧,立刻对出“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的好句。可是父亲并没有高兴,而是“愀然久之”,因为这样的诗句怎能出自一个良家女子之口?三从四德,女人本该一辈子交际不到几个人的,怎么能像“枝”像“叶”,任凭鸟儿风儿观览?
后人们站在时间的未来点上,自然可以得意扬扬地宣称,这正是娼妇人生的一个预言啊。爱护薛涛的粉丝们则会反驳:这只是史家惯用的伎俩,但凡历史有名之人,幼年必有一番奇异,或者龙上身或者红光满屋,抑或神人入梦。薛涛一生诡异奇特,史官自然会要八卦其童年的,或者,是薛父神经太过敏,薛涛小小年纪能对出这种奇诗,自然会引动父辈惊叹,联想,胡思乱想,于是就悲剧性“愀然”了。
但是那时那刻,小薛涛不哭了,突然嘿嘿笑起来——她没疯,她想到了一个法子,一个可以解决生存大计的法子,一个可以让自己不“卖”不嫁又不再窘迫的法子。
身体可卖,诗才难道不可卖?用诗才养活家人,岂不比给人做妾更好?
何况那个时代,吟唱成风,一个歌伎可以因为会唱《长恨歌》就身价百倍;诗人李涉半路遇强盗,因为一首诗:“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逃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不仅逃得了性命,还使得杀人越货者放下屠刀,改邪归正。
李白功名不著,却可以凭诗才一跃飞入天子之家,成为玄宗皇帝的座上宾,甚至传出贵妃研墨、高力士脱靴的传说……
诗人白居易的去世,引致天子至尊的垂首,在宣宗“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敎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觧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的字字句句中,是多少权力向文学低头的尊贵?
在这样一个重视诗才、尊重诗才的吟唱时代,她既然有诗才,为什么不卖?
小姑娘想到这个主意,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自幼年开始,自己的才华在眉州闺阁里就鼎鼎有名,天才儿童们的成长总是伴随着一种自信——才学出众的小薛涛,终于想出了一条可以“不出嫁卖身”的出路,于是,她高兴地跑向了内屋,“母亲——母亲——”
落叶飘呀飘,薛式破局术之——十三岁。
3.我是谁?
清风拂面的夜晚,寂寥的灯光起起落落,薛家的院子传来欢声笑语。熟知内情又爱心泛滥的人们大约要叹气,薛家父亲已死,母亲又病着,女娃子没人管教,整天跟一群男人宴会欢歌吟诗作对,哪里是良家女子的路数!唉……
似乎这声叹息也传到了薛家院内,坐在中堂的少女嘴巴微微翘起,清丽的脸庞映衬着灯光的暧昧,在影影绰绰的热闹里,凭空添了几分孩子气的快活。“薛卿,该你了”,突然有个男子捏了捏她的手。她回眸一笑,拍手吟唱:“绿英满香砌,两两鸳鸯小。但娱春日长,不管秋风早。”周围一阵赞叹,在男人们贪婪而爱慕的眼神里,薛涛骄傲地扬起小脸……
她发现,原来自己竟是如此魅力非凡——在这个热闹非凡的眉州宴席上,八岁的薛涛童音怯怯,那个时候,她不觉得;十三岁朗朗开怀,她也不怎么觉得;然而十五岁,当她摆脱了父母的顾忌,完全站在这个舞台上的时候,她眩晕了。
人家说她是公主,是天才,是明星。
她信了。
没人会对她发出警示,于是,小姑娘在夸耀里翩翩起舞,人们总是倾向于相信对自己好的评价,如果内心发虚的话,越发要抓住这样的评价不放。
随着习惯,薛涛渐渐迷失了,一个官宦小姐抛头露面陪酒,自然不会是体面的行为,可这算什么?她是惊世骇俗,是不被人理解,然而,这样的女子照样能扬名立万,照样能找到幸福!比如——卓文君。
“红开露脸误文君,司蒡芙蓉草绿云。造化大都排比巧,衣裳色泽总熏熏。”
她就是破除世俗偏见却得到了正果的卓文君啊!虽然私奔,可是照样能得到幸福归宿,不是吗?小薛涛就在这样的理由里找到了自己的安身之所。
既然要做卓文君,便不能自甘下贱里去,虽然陪酒,但绝不卖身,薛涛给自己的定位,是“解语花”,她倒也不是妄想,因为——
古时妓院里设置着未曾破身的清倌人,日本色情传统里存在着卖艺不卖身的艺妓们……
正如有人所言,“这个红颜不是妻,不是情人,而是居住在他精神领域里的那一个,她不一定美丽,但一定娴静、圣洁、善解人意”,是“彼此的心灵伴侣,思想交流的驿站,灵魂存放的小屋”。
况且,当时唐朝的陪酒歌伎也并非我们后人所想象的那样。事实上,很多名妓并不陪睡,而是“利口巧言”。在这个“宾伎”行业,“诙谐言谈”是第一位的,其次是懂“音律”,再次是知道曲中的“居住以及饮食”。
唐朝野史《北里志》里,说最上等的妓女,并不是绝代倾城的美女,而是能做“席纠”(酒令)的才女——能够按照某种文字游戏规则执行酒令的歌伎,必须具备敏捷的口才、丰富的才学以及明确的判断力,是难度系数9.0的技术活儿。
所以,薛涛的路,居然走通了!
“造化大都排比巧,衣裳色泽总熏熏”,敏慧无双的诗才,又兼清白官宦出身,不比陪酒的那些风尘女子,少了份青楼的污秽,多了份年少的纯真,十三四岁的薛涛,在仕林与官场交际圈里,诡异盛开——
镜子啊,镜子,我是谁?
你是堪比芙蓉绚烂(指卓文君)的朱槿花啊!
薛小娘子笑了,红衣如火,灿烂盛开。
4.第一块玻璃——堕局
既是卓文君,既然为了不做妾才来卖诗,“卖才不卖身”自是钢丝线也是底线,但,这样的高危动作又能持续多久?
日子久了,没人愿意抱着中看不中吃的雕塑回家,在歌伎们的打情骂俏的欢噱里,这位卖诗的小姑娘也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解语花是很好,但是任何男女之间,形而上的开头,总会有个形而下的结局。随着薛涛的成长,男人们比拼着,较量着,看谁能第一个摘下这朵花——
“客有窃与之燕语”,终于有人突破了薛涛的防护线,薛涛恋爱了。
别怪她软弱,粉红色的少女时代,正本能琼瑶着爱情幻想,白马王子的几根长发,就能引发小姑娘的无限遐思,更何况是众多青年才俊的追慕与吹捧。
眉州社交界谣言四起,据说有人跟小薛涛窃窃私语,据说有人跟她交往过密,据说有人似乎驻足她家,据说……
薛涛精心设计的防护线,就这样被突破了。
只可惜的是,“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的那位男子,根本不是浪漫爱情的开始,而只是一个赌注,一个好玩的游戏,一种好胜的征伐。激情过后,留给薛涛的,则是群狼环伺之后的绝望——谁都知道她已经被摘下过,说不定那个男人还到处宣扬过“我与薛涛不得不说的故事”,汹涌而来的,是一个又一个想打破玻璃的人,一个又一个想摘花的登徒子。
最后游戏结束了,她被抛弃了,留给她的,是更可怕的僵局,原来自己设计的所谓“卖才不卖色”,堪堪不过一个苍白理想的谎言,诗才也不过欲望之上的一层纱,那么怎么办?
彻底堕落?干脆让更多的玻璃全部坍塌?
这个时候,很多女人会有破窗心理——如果有人打破了建筑物上的一块玻璃,而没有及时修好,那么别人将受到某些暗示性的纵容,去打碎更多的玻璃。
既然破了,就不值钱了,那就继续碎好了。
薛涛怎么选的呢?十四岁,破窗之局,汹涌而成。
5.罗敷式——守局
她选择守。
男人糟蹋爱情,可小娘子可不糟蹋自个儿!
面对着跃跃欲试要扑上来的男人们,她用了另外一招——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日出,秦氏楼,罗敷收拾停当,揽镜自照,青春的美,是朝阳的柔嫩与生机无限的粉红。她窈窈挎上篮,走下楼,走出门,环佩叮咚。淡淡飘香处,行人纷纷伫立。望着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小女儿的心,是得意,是骄傲,也是俏皮。突然,路边上追过来一辆马车,使者瑟瑟爬出来,拦住她的路,上下打量:“请问姑娘高姓,我们使君想请你一起坐车……”
罗敷轻轻乜了一眼使者,放下挎篮,走到马车前高声说:“使君说笑了,您自有妇,我自有夫,而且……”罗敷顿了顿,脸上现出无限的憧憬与爱慕:“我的夫婿十五岁在太守府做小吏,二十岁在朝廷里做大夫,三十岁做皇上的侍中郎,四十岁成为一城之主。他皮肤洁白,有一些胡子;他轻缓地在府中迈方步,从容地出入官府。太守座中聚会时,在座的有几千人,都说我丈夫出色。”
成都眉州刺史郑纲离任,宴席之上,十五岁的薛涛正与众人推杯换盏,大家的哄抬里,是让她为离别作诗。小姑娘很快赋诗一首:“雨暗眉山江水流,离人掩袂立高楼。双旌千骑骈东陌,独有罗敷望上头。”(《送郑眉州》)
一经吟出,在座几个男子不禁脸色一黯,他们多是读过书的,罗敷自然认得,薛涛自喻罗敷。夫婿会是谁?
离任的刺史?追逐者中的某一个?在史官和后人眼里,都是。在当时欢场男人们的眼里,则是离任了的眉州刺史,一个他们不敢碰触的大人物、大后台,而在薛涛眼里,他们却谁也不是。
罗敷捡起挎篮,继续赶路,潇洒摇曳,环佩叮咚,淡淡飘香,渐行渐远……
一个如此有势力的帅哥,会让年轻漂亮的老婆提着篮子到处晃吗?官夫人是不能城里城外到处“秀”的,罗敷那一套根本靠不住——女人吓退男人的伎俩而已。
薛小狐狸坐在那里,眼珠滴溜溜乱转,抿嘴笑啊笑——小娘子我是被人骗了,可是我也是尊贵的,不是你们这些人随意能糟蹋的!
薛式破局术之——十五岁。
6.遭遇偶像:大堕局
可是没想到,一年之后,母亲去世,薛涛忽然抛弃了自己这份坚持着的矜持,正式入籍做了官妓!
这样的神转折是需要理由的,这个理由,起源于一个男人。
一个叫韦皋的男人。
“时韦中令皋镇蜀,召令侍酒赋诗,僚佐多士为之改观。”她的盛名传到了巴蜀首府,威名赫赫的大将军韦皋邀她入府。宴席之上,她才惊四座。在唐律里,公开戏弄良家妇女是重罪,薛涛的身份还是良家,节度使府自然不能闹这种黄色笑话。
所以,这位巴蜀最高行政长官、西南霸主、一世枭雄,目光烁烁地盯着小姑娘,和蔼可亲地问:“你愿常留府内(做官妓)吗?”
薛涛迟疑了。
官妓可不是好当的。
在唐代,只有犯了罪的官宦人家的女儿才会逼不得已走这路。因为她们由当地长官直接掌握,没有人身自由,集中在乐营管理,不能随便出走,由朝廷发工资,随时准备应付官差,每当有宴会举行,她们需要去献艺,陪酒,偶尔也会侍夜,但不能随意接客。她们是物品,是奴才,身份比奴婢更卑贱。
那么,薛涛,官宦人家的小娘子,眉州社交名媛,小有积蓄,诗名远播,怎么能突然变成一名官妓呢?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魅力太大了。
韦皋虽然在后世并不太知名,可是在唐代,他却是赫赫有名,乃一等一的大英雄。
首先颜值过关。
高门出身,做挽郎入仕。按照唐朝规定,做皇帝出丧的挽郎,必须是高门子弟中的“俊彦”。因此,可以肯定的是,韦皋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哥。
其次,品格出众,忠君爱国。
唐朝中期发生“泾师之变”,正在陇州留置的他,恰逢陇州将领牛云光想造反,准备带领军队投降朱泚,还威逼他一起干。他表面应承,第二天举行宴会,灌醉了几个主要叛将,捆起来斩首,并与诸军士发誓效忠李唐王朝,“协力一心,以诛元恶,有渝此盟,神其殛之”。逃到奉天的德宗一听,心里非常感动,立马遥传圣旨,给他封了个“左金吾卫将军”的头衔。韦皋连升四级,名震天下。
德宗回到长安后,感念他的忠心,派他镇守剑南西川。
最后,才能纵横天下,收服西南。
西南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唐玄宗时,曾派十八万精兵与南诏作战,并且几次拒绝南诏的求和,似乎立誓要把南诏拿下,结果在南诏与吐蕃的联合抵抗中全军覆没,几十万唐兵死在水里,连主帅都不能幸免。明代边将邓子龙曾到此凭吊,留下一首《题下关万人冢》的七言绝句,诗云:“唐将南征以捷闻,谁怜枯骨卧黄昏,唯有苍山公道雪,年年披白吊忠魂。”而此时,大唐王朝刚刚又经历了一次阵痛,吐蕃虎视眈眈,南诏铁板一块。此时的韦皋三十多岁,风华正茂且雄心万丈。
唐人的气魄,常常是豁达张扬的,晋朝人要求达到生命的最大自由,而唐人往往期冀生命的最大密度——初唐时期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们都不甘寂寞,愿意“我以我血荐轩辕”,跑到前线效忠沙场。因此南诏求和,唐玄宗并不同意,要以“完全占有”的姿态压倒性征服这个外族。李唐王朝有这样的野心,也有这样的气魄。
但是安史之乱后,王朝在下沉,征服边疆的野心,也淡了下来,虽然依然是张扬的,但是不再有勃勃生机,而是多了些王朝中年的沉稳。因此,在处理西南问题上,韦皋改变了唐玄宗的那种绝对性政策,而是又打又拉,从中挑拨,周转中和。
比如南诏是吐蕃的盟国,他就拉拢南诏,在一次唐蕃之战里,给南诏的密信也顺便送给吐蕃一封。吐蕃以为南诏已经背盟,转而派军提防南诏,结果南诏王大怒,两国同盟破裂。
此后大战,因为南诏的反戈,都是以唐军取得压倒性胜利为结果。
此前吐蕃因为游牧出身,向来能征惯战,与唐军的战役也一直胜多败少,但是这一次,却被韦皋压得死死的。唐朝在西南的局势,终于慢慢稳定了下来。
战功,是一个军人最高的荣誉,书生出身的韦皋,因为“泾师之变”横空出世,又因平定西南而名震天下。从战胜了可怕的吐蕃开始,韦皋就成了少年们的梦,一个标志着最高价值和最高荣誉的英雄梦。
另外,韦皋还有别的本事:
会作诗:“雨霁天池生意足,花间谁咏采莲曲。舟浮十里芰荷香,歌发一声山水绿”;
懂音律:改编《南诏奉圣乐》,在长安德麟殿上献演,轰动一时;
人缘好:“厚给赐以抚士卒。士卒婚嫁死丧,皆供其资费,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乐为之用”,爱才如命。
一个男人,文武全才,安邦定国,简直是完美版的“国民男神”。
小薛涛在闺中就听过这位“国民男神”的传奇,做梦也没想到会跟偶像有交集。可这一次,男神不但出现在她眼前,还告诉她,他很欣赏她的才华,向她提出了加入自己幕府的要求。
她应,还是不应呢?
我想,当时的薛涛,是激动的。毕竟眼前之人跟其他那些眉州官员不一样,他是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大人物意味着一个更宽阔的世界、更高的台阶,自己跟着他迈过去,人生就踏入了一个新的境地……
可是为什么是官妓呢?
薛涛心里很为难,男神到底把自己当什么啊?
当什么?
网友子非鱼认为,韦皋对薛涛是“一种真正符合儒家君子之道的敦厚感情”,欣赏,爱慕,珍惜,然后止于“君子非礼”。
以薛涛为主的传记《大唐孔雀》里,则将二人的关系定义为大叔与萝莉的老少恋,并认为韦皋之所以要以召薛涛入乐籍的方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一步到位娶了她,是因为“唐时士人结婚看重女方门第”。
可惜现实残酷得要命。
你会不会把心爱的女人送去当妓女?哪怕是卖艺不卖身?
韦皋又不是变态。
况且,民间传说里,这位英雄也是多情种子。韦皋发迹前曾流落江夏,住在一个姜姓士绅家。姜家一个叫作玉箫的婢女看中韦皋,对他魂牵梦绕,非君不嫁。韦皋临别前留给玉箫一个玉指环做信物,告诉玉箫等他至多七年,便回来迎娶她。结果过了八年,韦皋也不见人影,玉箫因此憔悴而死。姜家感念玉箫的一片痴情,将那枚玉指环戴在玉箫的中指一同葬了。二十年后,韦皋功成名就,突然在一个宴会上看到了一个未破瓜的歌伎,长得像极了二十年前的玉箫,并且她的右手中指上有一个肉环隐隐突起,恰似一枚指环。韦皋认为此玉箫正是彼玉箫的转世,立刻将她纳为妾室,藏在深宅后院,没有拿出来给别的男人赏玩。
在这位英雄的心里,女人与事业比起来,轻重有别,甚至是云泥之别。而且即使是泥,也是分档次的:有些女人,是拿来娶的;有些女人,是拿来纳的;有些女人,是拿来玩的。
很可惜,我不得不残忍地说,薛涛是被韦皋拿来“赏玩”的。
幕府里有文采之人虽然不少,但多是一些中年文士。若是有这样一个漂亮有才的小玩物、这样稀罕的小才女来陪酒侍宴,对于他,对于他的幕府,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
韦皋,年过五旬,饱经风雨,西南霸主,一世枭雄,目光烁烁地盯着小姑娘,和蔼可亲地问:“你愿常留府内吗?”
后面又或者添加了一些甜言蜜语:“我很欣赏你的才华。”“我觉得你是不同凡响的女子。”
对于薛涛而言,一直以来,她都想用自己的才华证明自己。如今国民男神就在眼前,说很欣赏她,想邀请她加入幕府,还说虽然官妓的名字不好听,可是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进驻幕府,并给予她种种重价许诺。
薛涛动心了,应该说,她感觉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真正欣赏她才华的男人,于是就点燃了“不可理喻的蛮暴的热情”。
人在年轻的时候,大概都会想抽风一回。薛涛终于点头。
她要试试,在更广阔的天地里,施展自己的才华!
当然,她也没有退路了,因为名声坏了。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以怎样的姿势穿行于世界?特立独行的少年总会说:“我就是喜欢。”富有个性的青年人总会说:“我的地盘我做主。”他们汪洋恣肆、肆无忌惮,是因为年轻,不懂得名誉的珍贵之处,可你去采访一下世间那些真正的成功者,他们会告诉你,形象管理,才是你手里的关键牌。
薛涛生活的那个时代,嫁人除了需要嫁妆,还需要一种东西——闺誉。
无论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嫁什么样的人,一则取决于家族门第,二则就是个人形象。无论你是善才还是善貌,抑或善德,都是出嫁的重要资本。宝姐姐正是利用形象攻略打败了爱情至上的林妹妹。在那个时代,坐在大祠堂里微笑的,绝不会是性情中人。
薛涛十三岁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这点,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即使知道也晚了。她这样的女子,再也无法嫁到正经人家里为妻——没有正经人家会要她。
于是——
韦皋,年过五旬,饱经风雨,西南霸主,一世枭雄,目光烁烁地盯着小姑娘,和蔼可亲地问:“你愿常留府内吗?”
薛涛点头。
十五岁,“大局”铺天盖地。
7.小安心,小安心
幕府。
犹如天上紫阳宫般的仙境里,金石玉器,香气缭绕,看不尽的锦绣繁华。幕府里的歌伎们更是嫦娥般的姿色,薛涛偷偷地窥测着,有些畏怯地不安着。
这里不是眉州,不是荒僻乡野之地,如果说在那里,她的姿色还算上乘,可是在这天府之国,在这人才济济的韦皋幕府,跟那些美丽如仙的歌伎相比……
薛涛退了退步。突然,帷幕一拉,婢女进来请她更衣,她迟疑上前。初看之下,只是一片绚丽,渐渐地,才看清了衣服的模样,真漂亮,想象不到的漂亮,只怕是天上的仙女才会穿的吧!“这,是我的吗?”她怔忪着。婢女清脆地笑了:“当然是娘子的,这还是大帅亲自吩咐了呢,说是特指给娘子穿的……”
薛涛这才彻底看清,这是件女冠样式的衣服——女冠服是当时最时尚、新潮的服饰,心里微微一颤,原来他是这样看自己的,心里有种细细的喜悦,慢慢溢满了心怀。突然想起,杨贵妃第一次见明皇时也是这么穿的。
脸上一红,薛涛拿起衣服在身上比量半天,在婢女的帮助下,还是穿上了。远远看铜镜,飘飘若仙,跟从前那个略微有些土气的“时髦”小姐,自是天差地别。她突然回头对婢女笑:“我们这就出去。”
幕府的宴会,这是第一次见,众生喧哗里,歌声四起,舞姬们一步步出台,踏着乐曲的节奏,翩翩而起。薛涛站在群姬中,心旷神怡间,只见上堂那个男人摆了摆手,歌舞立停,他对着众人笑:“今儿你们且作首诗来,否则一个不饶。”
众人一阵谦让,一个个站起来对词,中间掺杂着歌伎们的酒令裁断,男人也只捋须,神秘地微笑着,缝隙里,他突然一指薛涛:“你过来对!”
薛涛呆了一呆,迅速站出人群,高声吟唱——
紫阳宫里赐红绡,仙雾朦胧隔海遥。
霜兔毳寒冰茧净,嫦娥笑指织星桥。
九气分为九色霞,五灵仙驭五云车。
春风因过东君舍,偷样人间染百花。
长裾本是上清仪,曾逐群仙把玉芝。
每到宫中歌舞会,折腰齐唱步虚词。
哗——
所有男人都抬头看着她,所有女人都瞪着她,紧接着,是逢迎,是赞颂,是韦皋眼神中掩不住的些许得意,他向薛涛招手:“你过来坐……”
薛涛落落大方地走到韦皋跟前,坐了下来,她环视四周,看着那些羡慕、嫉妒、惊异与称颂,那由良入贱的心理纠葛,终于,化成了此时此刻的风,此时此刻的心甘情愿,此时此刻的安然自适。她抬头看了韦皋一眼,满足地笑了。
那些歌伎们漂亮又如何呢?她,是最特别的。
人在竞争心理下,会适应与自己相差很大的生活环境,像《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四姨太颂莲本是大学生,新式女性,有学识有文化,相亲的时候看到中国土财主老公,心里并未瞧得起。但生活所迫还是被逼做了妾,入门时候的清高,拜见前三位妻妾的鄙夷,全部化作了自身的飘飘然。只是,那大红灯笼,那些刺激着、比衬着这个大院里女性唯一价值的大红灯笼终于击碎了她盲目的自尊,为了超过她曾经瞧不起的女人们,她开始为了获宠而努力。
刚刚进入幕府的薛涛,在同行女人们嫉妒的眼神里,安心地坐了下去——别怪她浅薄,她是个女人,新的世界,茫茫众生,她亦不过,普通女子。
8.流放——撞局
到了节度使的幕府,薛小娘子似乎不用担心被迫“卖身”了,虽然她的诗歌一点不像个官妓甚至女人,虽然她的姿色并不妩媚动人,虽然宴席之上,那眼、那眉、那笑,是不带一点点挑逗的爽朗天真,男人们还是欣赏她的,幕主韦大帅还是宠她的——有英雄做靠山,有幕僚做诗友,真像个天上掉馅饼的童话,她幸运地拥有了其他歌伎拼命想要抢夺的一切。
但是三年之后,她却被韦皋流放了!
史书上的解释是,“应衔命使者每届蜀,求见涛者甚众,而涛性亦狂逸,不顾嫌疑,所遗金帛,往往上纳。”(何光远《鉴戒录》)
公元800年,韦大帅又打了一次胜仗,收复松州,收降了马定德等吐蕃大将87人,声誉日隆。日日夜夜,朝廷的、地方的以及个人的求见者络绎不绝,而这些日子,使者们口耳相传里,是一条求见大帅的“捷径”——薛涛薛娘子。
据说大帅对她有求必应,据说登门拜访,她统统来者不拒,据说,给她的东西,她都会进贡到大帅那里……
薛涛所住那所乐营小宅,门都被快挤扁了,当然,消息传到韦皋那里时,他的脸也被气扁了。很快,帅令传来——薛涛被罚去戍边!
薛涛呆呆地跪在那里接令,一直没反应过来,她知道她有些事情做得有些过分,但是怎么会这么严重?发发火也就罢了,要去……戍边?
不要她了?
五雷轰顶。
她没想到韦帅会生气到这种地步,不就是收了一点小贿赂吗?
其实对于她这种政治小白来说,这样的惩罚已经算轻了。
对于大人物来说,处理事务有面子和里子两个维度,有些事情可以处理在面子上,有些事情,却只能处理在里子里,因为一旦公开戳破了,事情就再也没有收回的余地,自身也会陷入被动之中。
韦皋倒也不见得要清廉到一点贿赂都不收,在治理蜀中的时候,曾经有“自以侈横,务盖藏之”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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