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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案(3)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狄公案(3)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推荐语:

作者:(清)佚名著

出版社:

出版时间:

书籍编号:30359093

ISBN: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53941

版次:

所属分类:文学-民间文学

全书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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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洪如珍这一番话,说得狄公大怒不止,乃即说道:“我道你是个正人君子,谁知你也与这班狗徒鼠辈视同一类,但有一言问你,你这个官儿,是做的当今皇家里的官呢,还是做的张昌宗家的官呢?先皇升驾,虽为这一班奸党,弄得朝政不清,弊端百出,若是你忠心报国,理合不避权贵,面折廷诤,才是为大臣的正理。而且这个周卜成乃是你的属下,若不知情,这防范不严的罪名,还可稍恕;你竟明明知道他害虐百姓!设若将民心激变,酿成大祸,那时张昌宗还能代你为力么?你识时务,乃是如此耶,岂不是欺君误国的奸臣么?有何面目,尚且本部院抗礼相见?可知做官,只知为国治民,不避艰险,即使为奸臣暗害,随后自有公论,何必贪这区区富贵,贻留万世骂名乎?本部院今日苦口劝你,以后务使革面洗心,致身君国,方是为大臣的气度,百年后史策流传,亦令人可敬。”这一派话,说得洪如珍哑口无言,两耳飞红,过了一会,只得自己认错说道:“下官明知不能胜任,因此屡经呈请开缺。目下大人前来,此乃万民之福也,下官岂有不遵之理?”狄公见洪如珍面有惭色,彼时也就是起身告辞,上轿而去。


回至客寓,却巧元行冲前来回拜。狄仁杰便将方才这番言语,说了一回。乃即道:“洪如珍这厮,不知自何出身,何以数年之间,便做了这个封疆大吏?看他举止动静,实是不学无术模样。”元行冲长叹了一声,说道:“目今是绿衣变黄裳,瓦台胜金玉了。你道洪如珍是何等人物,说来也是可耻之甚。你我若非受先皇的厚恩,定要罢职归田,不问时局,落得个清白留遗,免得同这一班市侩为伍了。”当时就将洪如珍儿子,拜那僧人怀义为师,送入宫中,以及僧人怀义为白马寺的主持,圣驾常常临幸的话头,说了一遍。狄仁杰听说后,也就长叹不止,说道:“我狄某若早在京数年,这一班狗群鼠党,何能容他等鸱张如此!其初以为只张昌宗数人而已,谁知武后又有僧人邪道。但不知此人,现在宫中,还在寺内呢?”元行冲说道:“现在尚在寺中,若日久下来,难保不潜入宫内了。”狄公当时又谈论了一会,元行冲方才拜别,坐轿而去。


到了第十三日,这天狄公先入朝,请了圣恩,回至寓中,已是卯正之后。因自己的仆众无多,又无公馆,当时在寓中穿了朝服,乘坐大轿,遮前拥后,来至巡抚衙门,卸在大堂,升了公座,命巡抚差官,到里面请印。所有合署的书差,以及属下的各官员,如此见大人轻减非常,一个个也就具了冠带,在堂口两旁侍立。洪如珍见巡抚差官进来请印,知是狄公已到,随即将王命旗牌,以及书卷案续,同印一并送出去。只听得三声炮响,音乐齐鸣,暖阁门开,巡抚差官披着大红将印放在公案桌上设好,狄公当时行了拜印礼,然后在堂下设了香案,谨敬叩头,三拜九叩首,望阙谢恩。升堂公坐,标了朱笔,写了“上任大吉”四个字,用印盖好,帖于暖阁上面,方才堂下各官,行廷参礼毕,众书役叩贺任喜。


狄公随即在堂上,起了公文,用六里牌单,加紧命清河县周卜成,迅速来省。所有遗缺,着该县县丞暂行代理,并传知郝干廷同胡大经,王小三子,并被告曾有才,着派差押解来辕,以便讯办。书办将案稿接过,心下甚是恐怕,各书吏暗道:“真是狄巡抚大人,名不虚传,算得个有胆量的人,从未见过,方才接印,便动公事。”提人之事,当即在堂上誊清已毕,盖了官印,由驿递去。这里狄公又阅城盘库,查狱点卯,一连数日,将这许多公文,列行办事。此时洪如珍已迁出衙门,入朝复命,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周卜成自汇缘了这清河县缺,心下好不欢喜,一人时常言道:“古人说得好,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看古时这两句话,或者有用;若在此时,无论你如何自强,也不能为官。我若非在张昌宗家作役,巴接了这许多年日,哪里能为一县之主?我倒要将这两句的话,记挂了方好,又好改换了这两句的话:将相本无种,其权在武张。你看今日做官的人,无论京官外官,俱是这两家的党类居多。我现在既做了这个官儿,若不得些钱财,作些威福,岂不辜负了这个县令么?”他平日如此想法,到任以后,却巧又见曾有才居住在此地,更是喜出望外,两人表里为奸,凡自己不好出面的事情,皆令曾有才去。无论霸占田地,抢夺妇女,皆让他得人先分,等到有人来告控,皆是驳个不准。外人但知道他与曾有才一类,殊不知他比曾有才还坏更甚。那日将郝干廷的媳妇抢来,便与曾有才说道:“此人我心下甚是喜悦,目下权听你受用,等事情办毕,还是归我做主的。”两人正议之间,适值郝干廷前来告诉,周卜成格外驳个干净,好令他决不敢再告。谁知此时反被狄公进京,沿路中访问,未有数日,京中已有圣旨下来,着他撤任,彼此两人甚为诧异,不知这姓狄的是何出身,何以知道这县内案件。当时虽然疑惑,总倚着是张家的人,纵然有了风波,也未必有碍。当即写了一封书信,并许多金银礼物,遣人连夜进京,请张昌宗从中为力,以免撤任。谁料此才去,河南府里已接到巡抚狄公的公事,吓得府里的知府,手忙脚乱,随即专差专访下来,命县丞代理县印,立即传原被告等人,一并赴辕候审。周卜成接了这公事,心下方才着急,悔恨这件事不该胡闹,好容易夤缘这个县缺,忽然为上宪的来文撤任。已是悔之不及。虽想迟延,无奈公事紧急。次日便将印卷交代与县丞。县丞也随即出差。传知原告,准于后日赴巡抚辕门候讯。如此一来,早把郝干廷,胡大经,王小三子等人,弄得犹豫不定,听说巡抚亲提,遥想总非佳兆,当即到县内禀到,同曾有才等人,十分惧怕,惟恐在堂上吃苦。


谁知公文号房,见了这件公禀,知清河县已经到省,当即送入里面,请狄公示下。狄公命被将告,并将已革清河县交巡捕差官看管,明日早晨,郝干廷同胡大经、王小三子三人来辕门,伺候听审。当日狄公朝罢之后,随即升坐大堂,两旁巡捕差官,书吏皂役,站满阶下。只见狄公入了公坐,书办将案卷呈上,狄公展开看毕,用朱笔在花名册上,点了一下,旁边书办喊道:“带原告郝干廷上来。”一声传命,仪门外面,听见喊带原告,差人等赶将原告郝干廷带进,高声报道:“民人郝干廷告进。”堂上也吆喝一声,道了一个“进”字,早将郝老儿在案前跪下。


狄公望下面喊道:“郝干廷,你抬起头来,可认得本部院么?”郝老头禀道:“小人不敢抬头,小人身负大冤,媳妇被曾有才抢去,叩求大人公断。”狄公说道:“汝这老头儿也太糊涂了,此乃本部院访闻得知,自然为你等讯结。汝且将抬头,向本部院一看,可在哪里看见过么?’”郝干廷只得战战兢兢,抬头向上面一望,不觉吃了一惊:乃是前日为这事,要告府状,那个行路的客人。当时只在下面叩头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大人私下里暗访,真正我等小人之幸。此事是大人亲目所睹,并无虚假的话头。可恨这清河县,不准民词,被书差勒索许多的银钱,反驳了诬栽两字,岂不有冤无处可伸么?可怜胡大经同王小三子,也是同小人如此苦恼,现在在辕门外伺候,总求大人从公问断,令他将人放回。其余别事,求大人也不必追问他便了。他有张昌宗在武太后娘娘面前袒护,大人苦办得利害,虽然为我们百姓,恐于大人自已身上,有碍前程。小人们情愿花些钱,皆随他便了。”狄公听了这话,暗暗感叹不已,自思目今未尝不有好百姓,你以慈爱待他,他便同父母敬你,本部院只将人取回,余皆不必深究,恐怕张昌宗暗中害我,这样百姓,尚有何说!可恨这班狗头,贪婪无厌,鱼肉小民,以致国家的弊政,反为小人訾议,岂不可恨!当时说道:“你等不必多言,本部院既为朝廷大臣,贪官污吏,理合尽法惩治。汝等冤抑,本部院已尽知道了。已命胡大经、王小三子上堂对质。”这堂论一下,差役也就将这两个人带到案前。狄公随命跪在一旁,然后传犯官听审。堂上一声高喊,巡捕差官早已听见,将周卜成带到案下,将至仪门,报名而入。此时周卜成已心惊胆裂,心下说道:“这狄仁杰是专与我们作对了。我虽是地方官,通同一类,抢劫皆是曾有才所作所为,何以不先提他,惟独先提我?这件事就不甚妙了。”心下一想越怕不止,将两双脚软软的就提不起来,面皮上自然而然的就变了颜色,一脸红来,又一脸白了。巡捕差官见他如此光景,就低声骂道:“你这个狗头的囚犯,此时既知如此骇怕,当日便不该以张昌宗家势力,欺虐清河县的百姓。昨日一天半夜未见你有一点儿孝敬老子。你这么在清河县的任上,会向人要钱的,到了此时还要装什么腔,做什么势?不代我快走!”


周卜成此时,也只好随他辱骂,到了案前跪下说道:“已革清河县知县周卜成跪见。”不知狄公如何治罪于周卜成,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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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卜成到了堂口,向案前跪下说道:“革员周卜成,为大人请安。”狄公将他下上一望,不禁冷笑说道:“我道你身膺民社,相貌不凡,原来是个鼠眼猫头的种子,无怪乎心地不良,为百姓之害。本部院素来刚直,想你也有所闻,你且将如何同曾有才狼狈为奸,抢占良家妇女,从实供来。可知你乃革职人员,若有半句的支吾,国法森严,哪容你无所忌惮!”周卜成此时见狄公这派威严,早经乱了方寸,只得向上禀道:“革员莅任以来,从不敢越礼行事。曾有才抢占民间妇女,若果实有此事,革员岂不知悉。且该民人当时何不扭禀前来,乃竟事隔多年,控捏呈词,此事何能还信?而且曾有才是张昌宗家的旧仆,何敢行此不端之事?革员虽经革职,负屈良深,还求大人明察。”狄公冷笑说道:“你这个狗才倒辩得爽快,若临时扭控,能到县里去,他媳妇倒不至抢去了。你说他是张昌宗的旧仆,本部院便不问这案么?且带他进来,同你讯个明白。”当时一声招呼,也就将曾有才带到案前跪下。狄公见他跪在堂上,便将惊堂一拍,喝叫:“左右!且将这狗奴才夹起来,然后再问他的口供。此案是本部院亲目所睹,亲耳所闻的,岂容你等抵赖”两旁威武一声,早已大刑具取过上来,两个差役,将曾有才之腿衣撤去,套入圈内,只见将绳索一收,曾有才当时“哎哟”一声,早已昏死过去。狄公命人止刑,随向周卜成言道:“这刑具在清河县想你也曾用过,不知冤枉了多少民人。现在负罪非轻,若再不明白供来,便令你亲尝这刑滋味。你以本部院为何如人,以我平日依附那班奸贼么?从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张昌宗有了过失,本部院也不能饶恕于他,况你等是他的家奴出身,还在本部院面前,巧言粉饰?”周卜成到了此时,哪里还敢开口,只在地上叩头不止,连声说道:“革员知罪了,叩求大人格外施恩,完全革员体面。”狄公也不再说,复又命人将曾有才放在地上,用凉水喷醒过来。众差役如法行事,先将绳子松下,取了一碗冷水,当脑门喷去,约有半个把的时辰,只听得“哎哟”的一声,说道:“痛煞我也!”方才神魂入窍,渐渐苏醒过来。曾有才自己一望,两腿如同刀砍的一般,血流不止。早已上来两个差役,将曾有才扶起,勉强在地上拖走了两三步,复又命他跪下。


狄公问道:“你这狗才,他日视朝廷刑法,如当儿戏,以为地方官通同一气,便可无恶不作。本部院问你这狗才,现在郝干廷老头的媳妇,究竟放在何处?王小三子的妻子,与胡大经的女儿,皆为你抢去,此皆本部院亲目所睹,亲耳所闻,若不立时供出,即传刀斧手来,斩你这个狗头,使你命不活了,到了阴里再作恶去吧。”曾有才此时已是痛不可言,深恐再上刑具,若不实说,那时性命难保,不如权且认供,再央请张昌宗从中为力便了。当时向上说道:“此事乃小人一时之错,不应将民人妻女,任意抢占。现在郝家媳妇,在清河县衙中,其余两个人,在小人家内。小人自知有罪,惟求大人开一线之恩,以全性命。”狄公骂道:“你这狗杀才,不到此时,也不肯实吐真情。你知道要保全性命,抢杀人家的妇女,便不顾人家的性命了?”随又命差役鞭背五十。登时差人拖了下来,一片声音,打得皮开肉破。刑房将口供录好,盖了花印,将他带去监禁。


然后又向周卜成说道“现在对证在此,显见曾有才所为,乃你所指使,你还有何赖?若不将你重责,还道本部院有偏重见呢。左有,且将他打五十大棍!”两旁吆喝已毕,将他撕下裤子,拖下重打起来,叫喊之声,不绝于口,如同犬吠。好容易将大棍打毕,复行将周卜成推到案前。周卜成哪里吃过苦处,鲜血淋漓,勉强跪下,只得上前向狄公案前说道:“大人权且息雷霆之怒;革员在下,照直供来便了。”随即在巡抚狄公大人堂上,当日如何夤缘张昌宗家,补了这清河县缺,如何同这曾有才计议霸占民产,如何看中郝干廷的媳妇,指使曾有才前去抢夺,前后事情,说了一遍。狄公大人令他画供已毕,跪在一旁,向着郝干廷说道:“汝等三人可听见么?本部院现有公文一封,命差院同你等回去,着代理清河县知县,速将你媳妇并他两人妻女追回,当堂领去。俟后地方上再有不法官吏等情,准你等百姓前来辕门投诉,本部院绝不看情,姑容人面。若差役私下苛索,也须在呈上注册,毋得索要若干,亦毋许告状人同差役等私下授受;一经本部院访出,遂与受者同科治罪。”狄公说毕,郝干廷与胡大经、王小三子等,直是在公案地下,磕头如捣蒜的一般,说道:“大人如此厚恩厚德,小人们惟有犬马相报了。”当时书吏写好公文,狄公当堂又安慰他们一番,吩咐差人同去,不准私索盘费。又警戒了一回,然后将公文一封,交差奉去不提。


且说周卜成跪在堂上,狄公心下想道:“若不在这公案上羞辱张昌宗一番,他也不知道我的利害。惟有如此这般,方可牵涉在他身上。即使他在宫中哭诉,谅武后也不能奈何我怎么样。”主意想定,向周卜成道:“你这狗才,乃是清河县地方上的县令,谁知你知法犯法,加等问罪,以这案情而论,尚有余年。我且问你,你还要死要活,好好照直说来。”周卜成当时听了这话,复又叩头不止说道:“革员自知罪恶难容,惟蝼蚁尚且贪生,人生岂不要命,万求大人开恩,饶恕革员的性命。”狄公道:“你既要命,本部院有一言在此,你若能行,便可免你一死,不然也不免了枭首示众。”周卜成听得狄公说到他可以活命,已是意想不到,还有什么不肯行的处在?只见周卜成在地下叩头请罪:“望大人吩咐,革员遵命便了。”狄公说道:“本部院也不苦你所难,因你等是张昌宗家里的出身,动则以他为护符,若非本部院不畏避权贵,这他人家三个妇女,岂不为你等占定;则他三家,有冤也无处伸了。虽有上宪衙门,也是告你等不准的。将何法术迎合张昌宗的意旨,张昌宗又如何保举你为官,以及你如何仗张昌宗的势力,做了这许多不法的事件,现在被本部院访实审问出来,奏参革职,仍然是个家奴的来头,才能做皇家的官吏了……将这话写在纸旗上,明明白白,今日在本部院大堂上练熟,明日同曾有才前去游街。凡到了一处街口,便停下一时,自己高声朗说一遍,晓喻军民人等知悉。你果能行此事,本部院便当法外施恩,稍全你的狗命;如其不然,刀下定不留情。”


周卜成听了狄公这番言语,心下实是为难,若说不行此事,眼见得皇命牌子供在上面,只要他一声说斩,顷刻推出辕门,人头落地,岂不是自己白送自己的性命么?然若立即答应,我一人无什么碍事处,但在张昌宗那边,乃是武后的宠幸之子,显然见他失了体面了。设或张昌宗动了一时之怒,反过了脸来,奏知武后娘娘,那时我也是个没命的。心内正在踌躇,口中只不言语,狄公坐在上面,察景观情,也知道他的用意,故意催促他说道:“本部院已宽厚待人,你反何为绝无回答,在你莫非怕张昌宗责罪你么?可知这行此事,乃是本部院命你如此,如若张昌宗动怒,只能归咎于本部院,与你绝无相干涉。既你这样畏惧张昌宗,想必自知有罪,不愿在世为人了。左右上来,代我将这狗奴才,推出辕门外,斩首示众,以警目前为官不法者。”两旁听得狄公一说,当时吆喝一声,早将周卜成吓得魂飞天外,忙失声叩头哭道:“大人在上,权且息怒,革员情愿遵大人命令做了。”狄公见他已经答应,随即命巡捕差官,赶速造了一面纸旗,铺在地上。命书吏给了笔墨,使他在下面录写。周卜成此时也无可如何,且顾自己的性命,不问张昌宗的体面,当时就在地上,手中执笔,从头至尾,写了一遍,呈上与巡捕、狄公大人观看。狄公过了目之后,还用朱笔写了两行:“所写乃是已革清河县周卜成一名,因家奴出身,在张昌宗逢迎合意保举县令,食禄居位,抢占妇女。所作所为,在任不该如此,大失朝廷法度,有玷官箴,今遇狄公巡抚,私访察出,当堂口供,直言不讳,插标游街,以示警众。”底下一行所写的是:“河南巡抚部院狄示。”这两行字迹写毕,命巡捕差仍将他带去看管,然后退堂。


次日将近五鼓入朝,先在朝房见了元行冲,将这主意对他说明。元行冲听了这话,也是此意。谈话不多时间,忽听殿上钟鼓齐鸣,宫门大开,有值日内监,传宣朝房文武上殿,随班各奏其事。狄公随班上朝面奏,周卜成该如何讯究,如何结案,又当如何发落,武太后娘娘一一准奏。狄公然后随班出朝之后,回到巡抚衙门,案例行的公事办毕,然后升堂。先将曾有才从监中提出,将昨日周卜成的话,对他说明。又将那面旗子取出,令书吏在堂上念了一遍,与曾有才听毕,然后向他说道:“他尚且是个知县人犯,犯了罪,还如此处治,你比他更贱一等,岂能无故开释?本部院因他已经宽恕,若仅治你死命,未免有点不公之处。命你也与他一同游街,凡他到了街巷,你先手中执着一个小铜锣,敲上数下,俟街坊的百姓拥来观看,命他高声朗念。此乃本部院法外施仁,你苦怕死,便在大堂上先演一番,以便周卜成前来,同汝一齐前去游街,不然本部院照例施行,令汝死而无怨。”曾有才当时听了这番话头,虽明知张昌宗面上难看,无奈被狄公如此逼迫,究竟是自己的性命要紧的,而且周卜成虽是革员,终是一个实缺的清河县知县,他今既能够答应,我又有何不可?当时也就答应一声下来。狄公便命巡捕差官,取来了一面小铜罗,一个木锤子,交给曾有才手里,命他在堂上操演。曾有才接过手来,不知怎样敲法,两眼直望着。两个巡捕差官走上前来,不知说出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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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曾有才执着那个铜锣不知如何敲法,两眼望着那个巡捕,下面许多百姓书差,望着那样,实是好笑,只见有巡捕上来说道:“你这厮故作艰难,抢人家的妇女怎么会抢,此时望我们何用?我且传教你一遍。”说着复将铜锣取过敲了一阵,高声说道:“军民人等听了,我乃张昌宗的家奴,只因犯法受刑,游街示众,汝等欲知底细且听他念如何。”说毕,又将锣一阵乱敲,然后放下道:“这也不是难事,你既要活命,便将这几句话,牢记在心中。还有一件在堂上说明,汝等前去游街,大人无论派谁人押去,不得有意迟挨;若是不敲,那时可用皮鞭抽打。现在先禀明大人,随后莫怨我们动手。”狄公在上面听得清楚,向曾有才道:“这番话你可听见么?他既经教传,为何还不演来与本院观看?”曾有才此时也是无法,只得照着巡捕的样子,先敲了一阵,才要喊尔军民人等听了,下面许多百姓,见他这种情形,不禁大笑起来。曾有才被众人一笑,复又住口,当时堂上的巡捕,也是好笑,上前骂道:“你这厮在堂上尚且如此,随后上街还肯说么?还是请大人将汝斩首悬首示众,免得你如此艰难。”曾有才听这话,再望一望狄公,深恐果然斩首,赶着求道:“巡捕老爷且请息怒,我说便了。”当时老着面皮又说一句:“我乃张昌宗的家奴……”下面众人见他被巡捕吓了两句,把脸色吓得又红又白,那个样子实是难看,复又大笑起来,曾有才随又拖住。巡捕见了,取过皮鞭上前打了两下,骂道:“你这混帐种子,你能禁他们不笑么?现在众人还少,稍刻在街上将这锣一敲,四处人皆拥来观看,那时笑的人还更多呢,你便故意不说么?”骂后复又抽了二下。曾有才被他逼得无法,只得将头低着照他所教的话说了一遍,堂下这片笑声,如同翻潮相似。


狄公心下也是好笑,暗想:“非如此不能令那张昌宗丢脸。”当即命巡捕将卜成带上说道:“昨日你写的那个旗子,你可记得么?”周卜成道:“革员记得。”狄公道:“这便妙极了。本院恐你一人实无趣味,即使你高声朗念,不过街坊上人可以听见,那些内室的妇女,大小的幼孩,未必尽知。因此本院带你约个伙伴,命曾有才敲锣,等那百姓敲满了,那时再令你念供,岂非里外的人皆可听见么?方才他在堂上已经演过,汝再演一次与本院观看。”说毕,便命曾有才照方才的样子敲锣唱说,曾有才知道挨不过去,只得又敲念了一遍。周卜成自己不忍再看,把头一低,恨没有地缝钻下去,这种丑态毕露,已非人类,哪里还肯再念。狄公道:“他已敲毕了,汝何故不往下念?”周卜成直不开口,旁边巡捕喝道:“你莫要如此装腔做势!且问你,方才在大人面前,所说何话?一经不念,这皮鞭在此,便望下打的。现在保全了你性命,还不知道感激,这嘴上的言语还不肯念吗。”周卜成见巡捕催逼,只在地下叩头,向案前说道:“求大人开恩到底,革员从此定然改过,若照如此施行,革员实是惭愧。求大人单令革员游街,将这口供免念罢。”狄公道:“本院不因你情愿念供,为何免汝的死罪?现复得陇望蜀,故意迟延,岂不是有心刁钻?若再不高念,定斩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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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卜兴,见哥哥被院差押着游街,向巡捕恐吓了几句,那班人见他仗着张昌宗的势力,哪里能容他放肆。周卜兴见众人不放下来,心中着急,一时忿怒起来,上前骂道:“你们这班狗养的,巡抚的差遣,前来吓谁?爷爷还是张六郎的管家!你能打得我哥哥,俺便打得你这班狗头。”当时奔到面前,就向那个抬蔑篮的小队一掌,左手一起,把面纸旗抢在手内,摔在地下,一阵乱踹。众院差与巡捕见他如此,赶着上前喝道:“你这狗才,也不要性命,这旗子是犯人口供,上面有狄大人印章,手披的告示,你敢前来撕抢!你拿张昌宗来吓谁?”揪着上来许多人,将他乱打了一阵,揪着发辫,要带回行去。周卜兴本来年纪尚幼,不知国家的法度,见众人与他揪打,更是大骂不止,复又在地下将纸旗拾起,撕得粉碎。里面许多家人,本不前来过问,见周卜兴已闹出这事,即赶出来解劝。谁知周卜兴见自己的人多,格外闹个不了,内有几个好事的,帮着他揪打,早将一个巡捕拖进门来。张昌宗在厅上正等回信,不知外面何事,只见看门的老者,吁吁进来,说道:“不好了,这事闹得大了!请六郎赶快出去弹压。这个巡抚,非比寻常!”张昌宗见他如此慌张,忙道:“你这人究为何事,外面是谁吵闹?”那人道:“非是小人慌张,只因周卜成在清河县任内,与曾有才抢占民间妇女,为狄仁杰奏参革出,归案讯办,谁知他将这两人的出身,以及因何作官,在任上犯法的话,录了口供,写在一面纸旗上,令人押将出来,敲锣游街,晓谕大众。外面喧嚷,那是巡抚的院差,押着两人在此。周卜成因在我们门口,上面的话,牵涉主人体面,不肯再念,那班人便用皮鞭抽打。却巧周卜兴出去,见他哥哥为众人摆布,想令他们放下,因而彼此争闹,将那小队打了一掌,把那面旗子撕去。许多人揪在一处,欲将他带进行去。我想别人做这巡抚,虽再争闹,也没有事,这个姓狄的甚是碍手。我们虽仗着六郎的势力,究是有个国法,何必因这事,又与他争较?即便求武后设法,这案乃是奉旨办的,听他如何发落,何能殴打他的差役?而且那旗子上面有印,此时毁去如何得了。所以请六郎赶快办去,能在门口弹压下来,免得为狄仁杰晓得最好。”


张昌宗听了这话,还未开言,旁边有个贴身的顽童,听说周卜兴被人揪打,登时怒道:“你这老糊涂,如此懦弱!狄仁杰虽是巡抚,总比不得我家六郎在宫中得宠。周卜成乃是六郎保举做官,现在将这细情写在旗上,满街的敲锣示众,这个脸面,置于何处?岂不为众百姓耻笑。此次若不与他些较量一番,随后还有脸出去么,无论何人皆有上门羞辱了。”张昌宗被这人一阵咬弄,不禁怒气勃发,高声骂道:“这班狗才,胆敢狐假虎威,在我门前吵闹!狄仁杰虽是巡抚,他也能奈何我?前日在太后面前,无故参奏,此恨尚未消除,现又如此放肆!”随即起身,匆匆地到了门口,果见周卜兴睡在地下,口内虽是叫骂,无奈被那些院差已打了一顿,正要将他揪走。周卜成一眼见张昌宗由里面出来,赶着在篮内喊道:“六郎赶快救我,小人痛煞了!”张昌宗再向外一看,只见他两腿淋漓,尽是鲜血,早见是自不忍视,向着众人喝道:“汝这班狗头,谁人命汝前来,在这门前取闹!此人乃是我的管家,现虽革职人员,不能用刑拷打,辱羞旁人!汝等在此放下,万事皆休,若再以狄仁杰为辞,月日早朝,定送汝等的狗命。”说着喝令众人,将周卜兴扶起,然后来拖曾有才,想就此将他两人拦下,明日在太后上朝,求一道赦旨,便可无事。此时众巡捕与院差见张昌宗出来,总因他是武后的幸臣,不敢十分拦阻,只得上前说道:“六郎权请息怒,可知我等也是上命差遣,六郎欲要这两人,最好到衙门与狄大人讨情,那时面面相觑,有六郎这样势力,未有不准之理。此时在半路拦下,六郎虽然不怕,就害得我们苦了。”周卜成见巡差换了口吻,一味地向张昌宗情商,知道是怕他势焰,当即说道:“六郎不要信他哄骗,为他带进衙门,小人便没有性命。他虽是上命差遣,为何在街道上,任意毒打!”张昌宗听了这话,向着众人道:“汝等将这班狗头打散,管他什么差遣人,是我要留下!”这一声吩咐,许多如狼似虎的家人,便来与院差争夺。


彼此正欲相斗,谁知狄公久经料着,知道周卜成到张家门口,便欲求救,惟恐寡不敌众,暗令马荣、乔太两人,远远地接应,此时见张家已经动手,赶着奔到面前,分开众人,到里面喝道:“此乃奉旨的钦犯,遵的巡抚的号令,游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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