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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游击队员:王愿坚经典作品集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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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游击队员:王愿坚经典作品集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小游击队员:王愿坚经典作品集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推荐语:王愿坚的作品,是关于灵魂美的讴歌。

作者:王愿坚著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2018-08-01

书籍编号:30499230

ISBN:9787559619716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112572

版次:1

所属分类:教材教辅-中小学

全书内容:

小游击队员:王愿坚经典作品集pdf/doc/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珍贵的纪念品


像我们这样的老战士,大半都有这么个怪脾气——喜欢保存点珍贵的玩意儿:一块从自己身上开刀开出来的炮弹皮啦、老战友的来信啦等。因为这些东西都有一段不平凡的来历,留着可以做个纪念。像我,就保存着这么一条红领巾。


那是一九五三年的事。蒋军拼凑了两万兵力,二十多辆坦克,想偷偷地袭击我们的东山岛,阴谋配合美国在朝鲜对我们的进攻。我们马上给了他个迎头痛击,战斗了两天两夜,敌人连死带伤加被俘,丢下了三千多,剩下的被我们一气赶下海去了。我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东山岛战斗开始的时候。战斗一打响,我们连的任务是阻击。就这么打一节,退一节,争取时间,最后坚守主阵地,让后面的主力部队来歼灭敌人。战斗正打得火热,连长到我跟前说:“于成年同志,你用这挺机枪做掩护,部队要转移到主阵地去!”他具体交代了任务,并且嘱咐我:“记住,看见部队上了四二五高地,你们就撤退!”


我和弹药手就留下了。起初,任务执行得倒也顺利,别看就这一挺机枪,敌人死得一片一片的,怎么也上不来。看见大部队已经安全地跨过了背后那个山嘴子,开始上山了。我刚要招呼弹药手撤,谁知道敌人鬼头鬼脑地从右边绕上来了,子弹朝我俩屁股打过来。这一来,我们撤就困难了。我伸手捅了捅弹药手说:“把子弹夹子留下,我掩护,你赶快顺着小沟撤下去!”我自己手端着机枪,一直向绕上来的敌人扫射过去。敌人被赶下去了,弹药手也平安地撤走了。可就在这时,我负了伤,一颗子弹打在大腿上,麻酥酥的,那血呀,像个小泉眼似的,呼呼直冒,不一会儿腿底下的土就湿了一大片。凭经验,我知道伤得不轻,十有八九是碰到骨头上了。我想包扎一下,谁知道一掏口袋,急救包没了,还是在前面山头阻击的时候,给三班长包伤口用了。这时候,敌人的小炮还一个劲儿地往这儿落。不行,得走!人死活不说,这挺机枪丢不得呀!


我把枪往怀里一抱,一骨碌就滚下了山坡,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过一条小沟,顺着沟沿往一块黑压压的甘蔗地爬。爬呀,爬呀,越爬越觉得没有力气,浑身发软,突然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觉得腮上像爬着几个虫子,痒得很,伸手一摸,湿漉漉的。睁眼一看,原来我正躺在一个孩子的身旁。那孩子抱着我的肩膀,头伏在我的脸上抽抽噎噎地哭,泪珠吧嗒吧嗒掉到我脸上,又顺着流下来。咦!这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见我醒了,连忙抽手把眼泪一抹,小声地叫了一声:“叔叔!”


我挣扎着坐起来,四周望了望:是在一块甘蔗田里,那甘蔗密密麻麻的,隔一垄就望不见人。我那挺机枪好好地架在甘蔗棵子上。我竭力回想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这时才想到我那负了伤的腿,不由得朝伤口处望了一眼。冷不丁一看,把我吓了一跳:怎么血流得这么多!再仔细一瞅,才发现那并不是血,而是一块红布。那红布呀,鲜红鲜红的,就和我的血一样红。奇怪的是,那块红布竟扎得那么准,那么平帖,不歪不斜,不松不紧,就像卫生员包扎过的一样,怪不得血不流了呢。不用说,这一定是这个孩子干的事。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是个女孩子,看样子有十二三岁,梳着两条小辫儿,黑黝黝的圆脸上稀稀落落的有几个雀斑,下巴上有一个黑痣子,长眉毛下面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孩子。可是她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我刚要问,她倒先开口了:


“叔叔,腿还痛不痛?”


我说:“不痛了。”真的,因为止住了血,不怎么痛了。她说:“你别哄我啦。削铅笔把手割破了,都要痛好几天,打了那么大个窟窿还能不痛?”她想了想,又说,“要是有点药上上就好了,是不是,叔叔?”


“嗯,真的不痛,”我看着她那开心而又天真的小脸孔,又感激,又怕她为我的伤口害怕,我把话岔开去,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啦?”


她说:“妈妈去给那边山上的解放军叔叔送开水了。临走的时候怕蒋军进庄跑不及,叫我躲到这里来。”她又说,她在躲着的时候,听见前面打仗,很害怕;听见枪不响了,想出去看看,刚一爬出甘蔗地,就看见了我,从军装上认出我是解放军,她就把我拖到这儿来了。她还告诉我,在我昏迷的时候,她偷偷爬出去看了好几趟,看见蒋军没顾得找我,直夺主阵地那座大山去了。末了,她说:“你淌了那么多血,一条红领巾都包不住,你又不会动……”说着,她眼里的泪珠儿闪着光。


我看看她扎伤口的那块红领巾,不知怎地,眼泡子一热,眼泪也差点收不住了。我拉着她的手说:“小妹妹,多亏了你呀!”她却晃着小辫子说:“你可别那么说,我是个少先队员嘛!”看她那副神气,她是把这件事当作本分的事来干的。这时,我的伤口又痛起来了,我紧咬着衣服领子,生怕一张口就会痛得喊出声来;她大概看出了这点,低下头,趴在我的腿边,折下半截甘蔗攥在手里,小心地给我剥腿上的泥巴,用甘蔗水轻轻地擦我身上的血迹。


痛过一阵以后,我透过甘蔗梢子望望天,太阳已经偏西了;我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附近的枪声早停了,只有远处还一阵阵传来枪炮声。我喊了声:“小妹妹!”


“哎!”她爬过来了。


“你在这儿躲着吧,我得找部队去了。”说着,我就起身,谁知这腿伤得的确厉害,脚刚一着地,就钻心地痛,我“哎哟”一声又歪倒了。


她连忙扶着我,说:“叔叔,你还得躺着,等消灭了蒋军我去叫人来抬你。”


我说:“不行,打仗的时候,一挺机枪关系大事,我得把枪送到队伍上去。”


“我给你送。我扛得动,我刚才还扛过哪!”她看看我的脸,知道我不答应,她就说,“要嘛,我先进庄去看看,要是没有土匪,我找人来抬你,好不好?”


这倒是个办法,但万一碰上敌人呢?我不能让她为我去冒险。我不答应她去。


谁知道这回她不依我了,说:“不要紧,这路我熟着呢,我还会躲,你看!”她伸手抓起地上一个用甘蔗叶子编的大草圈,往头上一戴,可不是,草叶子一耷拉,把小娃娃遮得严密密的,隔几十步就看不出了。她嘱咐我:“叔叔,你可别乱走哇,别叫我回来找不着你。你待的这个地方是从西数第十七垄。”说完,像个小刺猬似的,一溜就不见了。


她一走,我不由得心慌起来,越想越觉得不该放她走。在这里我还有挺机枪保护着她,可是出去了,如果碰上蒋军……我越想越担心,简直想爬起来去撵她,可是腿又不听使唤。我只好熬着,熬着……


过了约莫有一个钟头,我听见甘蔗地头上一个人小声地数着:“一,二,三,四……”是她,她回来了。仔细一听,似乎还有一个人,我一惊,刚要抓那挺机枪,就看见她钻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女,也顶着个草圈子。


孩子一蹦蹦到我跟前,高兴地说:“庄里没有土匪,可是找不到人,我把我妈领来了。”


她妈看了看我的伤处,说:“到庄里去吧,到庄里就好想办法了。”我点了点头。她把我扶起来,肩膀抵着我的左肩窝,我慢慢地用一双腿跳跶着走出了甘蔗地。回头看看我那挺机枪,那孩子扛着呢。十七八斤重的铁家伙,外加两个子弹梭子,把孩子压得一歪一歪的。她望着我,好像是说:“你看,叔叔,我说扛得动,你不信!”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娘儿俩帮我走到了村子里,到了她们的家。她妈安置我躺下就出去了。这工夫,孩子从锅里摸出两块红薯,硬逼着我吃下去。过了一大会儿,她妈领着三个妇女来了,还带来了一张竹篾床。她说,男人都不在家,去给解放军抬担架了,现在只好由她们来抬了。她们四个把我和枪都放到竹床上抬起来。那孩子呢,非要跟着不行,还硬要拿着两个子弹梭子。


拐弯抹角地走了五六里山路,就来到了团的前方指挥所。忽然,一阵疼痛,我就又昏过去了……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里。医生说,这次负伤是打碎了一块骨头,还打着了什么“静脉”,要不是包扎得及时,不死也得落个跛腿。可是经那条红领巾一包,这条腿不是好好的了吗!


那时我想:等我伤好了,一定得去找到她,好好地谢谢她。孩子的红领巾还在我这儿呢——到医院换药时解下来,我就把它保存起来了,只是被血弄脏了,得买条新的还她……


可是我很懊悔,那时候伤口痛得晕头转向的,怎么没有问问她的姓名和地址呢,现在连她那庄子的方向也记不清了。咳,我真是……


伤愈那天,我第一件事就是找裁缝做了条红领巾,带着那条旧的红领巾,回连了。


回连报到以后,当天没有事,我就请了假到我阻击的那个阵地(这我是记得的)附近的村上到处打听。说起来也好笑,这么大的东山岛,十几岁的女孩子有的是,到哪里去找呀?


星期天我又请了一天假,决定到附近的村庄去挨门找。嗬,可给我问到一个下落了!有人告诉我说她在西浦镇上,我高兴极了,一口气跑了八里多路。到了那里,谁知找到了一看,不是!那也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也是掩护了我军的一个伤员,但我找的不是她。


第二个星期天我又去了。我琢磨着像这样的孩子,她的事迹人民政府一定会知道的,便决定到县人民政府去找。到了那里,广场上正开全县的东山战斗庆功大会呢。我挤进会场,东看看,西瞧瞧,咦,她在功臣席上坐着呢!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衬得小脸黑里透红。那小辫儿,那大眼睛,那个小痣子,是她,一点儿也不错!


休息的时候,我跑上去找她。她一下子扑到我身上,连连地叫着:“叔叔!”还看看我的伤口,问我现在还痛不痛。这时,我才知道她家是盐民,爸爸在一九五〇年就被蒋军抓去了,听说死在海边了。她告诉我,这次因为救我,她被评了一等功。


从这以后,我们就成了很好的朋友,还通信联系呢。有一封信上,我说:“你放心好了,我们正在练兵,就是为了解放台湾,我一定要把本领练好,去消灭蒋介石卖国集团,把台湾人民救出来,给你爸爸报仇!”


至于那条包过伤口的红领巾,现在还留在我这儿。我还她的是条新的。为了这事,我们当时还争执了好半天呢。你看,这就是那条红领巾,这条缺口,是她给我包伤口的时候用牙撕开的。


1954年1月23日


林大妈住在东山岛的一个小山上,山前是一列大山岭,山后靠海,是一望无际的平地。林大妈的屋后有一片竹林。她和小儿阿根,就靠这片竹林过日子。


说起林大妈这片竹林,那真是全岛上数一数二的。地面虽然不大,竹子可长得挺旺,远看,青艳艳的一片,像一块绿油油的大绒毯;近看,一棵挨一棵,密密麻麻的,像一片大篱笆。


林大妈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背弯、眼花、牙也掉了半嘴。可是,她偏偏不服老,每天拄着拐杖,挟着弯刀,钻到竹林里,这里扫扫烂竹叶,那里给笋芽松松土,一磨蹭就是一天。有时不小心踩断了一棵笋芽,她就心疼得一天吃不下饭。


林大妈这样没死没活地干,她是有打算的,这个打算在她心里已有十几年了。十几年前,她老伴临死的时候,对她说:“你跟着我苦了一辈子……咱俩受点苦也算不了啥,只要孩子……无论如何得给他成个家,抱个孙子……”从那时起,林大妈就想积蓄点钱,好给孩子成家。可是,她刚积了几个钱,要给大儿子阿桂成亲,却碰上蒋军撤退,阿桂被抓去了,几年的积蓄被抢得一干二净,林大妈只好带着小儿子过着苦日子。


但是,不管日子多么苦,林大妈给儿子成家的念头始终没有断。蒋军抓去大的还有小的,现在小儿子也长大了,当上了民兵;听说在山下村里还找了个对象。如今日子过好了,林大妈打算多积蓄几个钱,给儿子把喜事办得像样点。要不,怎么对得起那死去的老头子呢。


于是,林大妈干得更起劲了,收竹子时,把那又壮又直的好竹子一根根地拣出来,捆好放在一边存起来,哪怕是生活再难的时候,也不去动它。


竹子越积越多,不到一年工夫,竹林前面的竹子垛有房顶那么高了。林大妈一有空就拄着拐杖来看看竹垛,越看越高兴,摸着竹竿,数数捆数,点点根数,心里盘算着:“再加七捆就够五十捆了。到了那时候,拿几捆换木料搭三间房子,剩下的卖给合作社,买布、买猪肉……一定给孩子把喜事办得比他爸爸娶我的时候好上十倍。”


有一天,林大妈实在憋不住了,她就把这件事对儿子说了。儿子笑了笑,似乎要说什么,但是望了望母亲的笑脸,又改了口,说:“好嘛,政府正要盖房子呢,把好竹子卖给国家吧!”


就在这个时候,东山岛的战斗发生了。林大妈家前的那座大山上,成了战场,数不清的解放军战士攻上山去打敌人。


夜里墨黑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阿根到民兵队去集合了,林大妈靠在竹子垛上,摸着心爱的竹子。大炮“咕咚咕咚”地震得人心跳,林大妈望望战场,想起了那些抓走大儿子的蒋军又来了,我这竹子……人民解放军呀!你们千万要把这群狗东西给我杀死……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竹林后面传过来,越来越近,接着几十条黑影窜过来,为头的那个黑家伙,压低嗓子喊:“什么人?过来!”


林大妈吓坏了,她抖抖索索地走过去,一下被那家伙抓住了。那家伙用一根硬东西把她推进屋去,林大妈觉出那硬东西是枪,但她不知道这些坏人是从哪儿来的。


一个人问她:“快说,这山上还有什么人?有没有你们的解放军?”


林大妈告诉他们,这山上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孤老婆子。


那人推她一把说:“去,烧开水。多烧!”


“没有柴火!”林大妈稍微清醒了些。


“这里有!”外面的人拉进一捆竹子,“咔嚓咔嚓”折断了,丢给她。


竹子,就是林大妈的命呀!现在,她忍住心痛,把它当柴火烧了。她慢吞吞地往锅里添水,刚要擦洋火,一个蒋军拉住她:“把门关起来,不要让火光露出去!”林大妈关上门,点起火来。竹子在火里烧得噼噼啪啪地响,每响一声,林大妈的心就抖一下,这不是烧竹子,简直是烧她的心。


就在这时候,蒋军们忙起来了。那个当军官的拿出一张纸,用手电筒照着,身边围着一群蒋军士兵,蒋军官说:“再过半个钟头就开始,我们从海上摸到这里,要从后面打他们!只要打下前面的那个大山头,”他用手朝大山一指,“我们就能占领全岛。听明白了没有?”“可是要保守秘密,要叫共军知道我们在这里,那——前面是他们,后面是大海,我们一个也跑不了……”那个蒋军官瞟了林大妈一眼。林大妈连忙转过脸去,向灶炕吹了几口气,假装没听见。不知哪一个又说了句:“不要紧,那么一个孤老婆子……”


蒋军的话,林大妈虽说不能全听懂,但是意思是知道了。水烧开了,她又偷加一瓢凉水,坐在门后边假装打盹儿。她闭着眼,心里好像烧滚了的水:这些土匪就是抓走大儿子阿桂的蒋军!现在又来了!我不能叫他们再来糟蹋我,他们要暗算那边山上的人民解放军,我得赶快去报告!可是怎么去呢?要是小阿根在家去送个信就好了;我去,恐怕走不到那里,就会被土匪打死的,那不就完了吗……


这时,她不由得想起老伴临死的话。她想:我死了倒没啥关系,只要人民解放军能保住东山岛,往后阿根就有好日子过……


她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亮,听见“啪”的一声。她睁眼一看,原来蒋军们正在抢水喝,一个蒋军踢着了竹火,照得满屋亮堂堂的。那个蒋军官火了,就打了那家伙一个耳光。


这时,林大妈心里一下子亮了,她暗暗骂道:“畜生,你们怕火呀!”她有办法了,趁着蒋军不留意,拿着一盒火柴,偷偷地拄着拐杖溜出屋子,摸摸索索地朝竹子垛走去。


摸呀,摸呀,竹垛摸到了,她望了望房子,就抓起一把竹叶,绕到竹垛那边,钻到垛空里去,又抖抖索索地从腰里掏出火柴来。她的心跳得很厉害,手也在发抖。她把竹叶撒在竹竿上,抽出一根火柴,手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这竹子就是准备给孩子办喜事用的,只要火柴一擦,就要烧个精光,可是一想到屋里这些可恨的蒋军,立刻把心一横:“不,一定得烧,一定得让解放军知道!”她咬紧牙根,使劲一擦,火柴断了;她又抽出一根,刚要擦,手一抖,火柴掉了;她抓出三根火柴并在一起,“嚓”一道亮光,她赶快用身子挡着风,把火苗送到竹叶上。焦干的竹叶一点就着。火苗着旺了,林大妈才放了心,爬出垛来,她像收完一批竹子一样地高兴。心想:“这么干的竹子,再加风一吹,短命的再也救不下!”

党 费


每逢我领到了津贴费,拿出钱来缴党费的时候;每逢我看着党的小组长接过钱,在我的名字下面填上钱数的时候,我就不由得心里一热,想起了一九三四年的秋天。


一九三四年是我们闽粤赣边区斗争最艰苦的开始。我们那儿的主力红军一部分参加了“抗日先遣队”北上了,一部分和中央红军合编,准备长征,四月天就走了。我们留下来坚持敌后斗争的一支小部队,在主力红军撤走以后,就遭到白匪疯狂的“围剿”。为了保存力量,坚持斗争,我们被逼得上了山。


队伍虽然上了山,可还是当地地下斗争的领导中心,我们支队的政治委员魏杰同志就是这个中心县委的书记。当时,我们一面瞅空子打击敌人,一面通过一条条看不见的交通线,和各地地下党组织保持着联系,领导着斗争。这种活动进行了没多久,敌人见整不了我们,竟使出了一个叫作“移民并村”的绝招:把山脚下偏僻的小村子的群众统统强迁到靠平原的大村子去了。敌人这一招来得可真绝,切断了我们和群众的联系,各地的党组织也被搞乱了,要坚持斗争就得重新组织。


上山以前,我是干侦察员的。那时候整天在敌人窝里逛荡,走到哪里,吃、住都有群众照顾着,瞅准了机会,一下子给敌人个“连锅端”,歼灭个把小队的保安团,真干得痛快。可是自打上了山,特别是敌人来了这一手,日子就不那么惬意了。生活艰苦倒不在话下,只是过去一切生活、斗争都和群众在一起,现在蓦地离开了群众,可真受不了,浑身有劲没处使,觉得憋得慌。


正憋得难受时,魏杰同志把我叫去了,要我当“交通”,下山和地方党组织取得联系。


接受了这个任务,我可是打心眼里高兴。当然,这件工作跟过去当侦察员有些不一样,任务是秘密地把“并村”以后的地下党组织联络起来,沟通各村党支部和中心县委,以便进行有组织的斗争。任务的落脚站八角坳,是个离山较近的大村子,有三四个村的群众最近刚被迫移到那里去。要接头的人名叫黄新,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媳妇,一九三一年入的党。一九三二年“扩红”的时候,她带头把自由结婚的丈夫送去参加了红军。后来,她丈夫跟着毛主席长征了,眼下家里就剩下她跟一个才五岁的小妞儿。敌人实行“并村”的时候,把她们那村子一把火烧光了,她就随着大伙来到了八角坳。听说她在“并村”以后还积极地组织党的活动,是个忠实、可靠的同志,所以这次就去找她接头,传达县委的指示,慢慢展开活动。


这些,都是魏政委交代的情况。其实我只知道八角坳的大概地势,至于接头的这位黄新同志,我并不认识。魏政委怕我找错人,在交代任务时还特别嘱咐说:“你记着,她耳朵边上有个黑痣!”


就这样,我收拾了一下,换了身便衣,就趁天黑下山了。


八角坳离山有三十多里路,再加上要拐弯抹角地走小路,下半夜才赶到。这庄子以前我来过,那时候在根据地里像这样大的庄子,每到夜间,田里的活干完了,老百姓开会啦,上夜校啦,锣鼓喧天,山歌不断,闹得可热火了。可是,现在呢,鸦雀无声,连个火亮儿也没有,黑沉沉的,活像个乱葬岗子。只有个把白鬼有气没力地喊两声,大概他们以为根据地的老百姓都被他们的“并村”制伏了吧。可是我知道这看来阴森森的村庄里还埋着星星点点的火种,等这些火种越着越旺,串连起来,就会烧起漫天大火的。


我悄悄地摸进了庄子,按着政委告诉的记号,从东头数到第十七座窝棚,蹑手蹑脚地走到窝棚门口。也奇怪,天这么晚了,里面还点着灯,看样子是使什么遮着亮儿,不近前是看不出来的。屋里有人轻轻地哼着小调儿,听声音是个女人,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的。哼的那个调儿那么熟,一听就听出是过去“扩红”时候最流行的《送郎当红军》:


……


五送我郎当红军,


冲锋陷阵要争先,


若为革命牺牲了,


伟大事业侬担承。


……


十送我郎当红军,


临别的话儿记在心,


郎当红军我心乐,


我做工作在农村。


……


好久没有听这样的歌子了,在这样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歌子,心里真觉得熨帖。我想得一点也不错,群众的心还红着哩,看,这么艰难的日月,群众还想念着红军,想念着扯起红旗闹革命的红火日子。兴许这哼歌的就是我要找的黄新同志?要不,怎么她把歌子哼得七零八落的呢?看样子她的心不在唱歌,她在想她那在长征路上的爱人哩。我在外面听着,真不愿打断这位红军战士的妻子对红军、对丈夫的思念,可是不行,天快亮了。我连忙贴在门边上,按规定的暗号,轻轻地敲了敲门。


歌声停了,屋里顿时静下来。我又敲了一遍,才听见脚步声走近来,一个老妈妈开了门。


我一步迈进门去,不由得一怔:小窝棚里挤挤巴巴坐着三个人,有两个女的,一个老头,围着一大篮青菜,头也不抬地在择菜叶子。他们的态度都那么从容,像没有什么人进来一样。这一来我可犯难了:到底哪一个是黄新?万一认错了人,我的性命事小,连累了整个组织事大。怔了一霎,也算是急中生智,我说:“咦,该不是走错门了吧?”


这一招很有效,几个人一齐抬起头来望我了。我眼珠一转,一眼就看见在地铺上坐着的那位大嫂耳朵上那颗黑痣了。我一步抢上去说:“黄家阿嫂,不认得我了吧?卢大哥托我带信来了!”末了这句话也是约好的,原来这块儿“白”了以后,她一直说她丈夫卢进勇在外地一家香店里给人家干活。


别看人家是妇道人家,可着实机灵,她满脸堆笑,像招呼老熟人似的,一把扔给我个木凳子让我坐,一面对另外几个人说:“这样吧,这些菜先分分拿回去。盐,等以后搞到了再分!”


那几个人眉开眼笑地望望我,每人抱起一大抱青菜,悄悄地走了。


她也跟出去了,大概是去看动静去了吧。这工夫,按我们侦察员的习惯,我仔细地打量了这个红军战士的妻子、地下党员的家:这是一间用竹篱子糊了泥搭成的窝棚,靠北墙,一堆稻草搭了个地铺,地铺上一堆烂棉套子底下躺着一个小孩子,小鼻子翅一扇一扇的睡得正香。这大概就是她的小妞儿。墙角里三块石头支着一个黑乎乎的砂罐子,这就是她煮饭的锅。再往上看,靠房顶用几根木棒搭了个小阁楼,上面堆着一些破烂家具和几捆甘蔗梢子……


正打量着,她回来了,关上了门,把小油灯遮严了,在我对面坐下来,说:“刚才那几个也是自己人,最近才联系上的。”她大概想到了我刚进门时的那副情景,又指着墙角上的一个破洞说,“以后再来,先从那里瞅瞅,别出了什么岔子。”——看,她还很老练哪。


她看上去已经不止政委说的那年纪,倒像个三十开外的中年妇人了。头发往上拢着,绾了个髻子,只是头发嫌短了点,当年“剪了头发当红军”的痕迹还多少可以看得出来。脸不怎么丰满,可是两只眼睛却忽悠忽悠有神,看去是那么和善、安详又机警。眼里潮润润的,也许是因为太激动了,不多一会儿就撩起衣角擦擦眼睛。


半天,她说话了:“同志,你不知道,跟党断了联系,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真不是味儿啊!眼看着咱们老百姓遭了难处,咱们红军遭了难处,也知道该斗争,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干,现在总算好了,和县委联系上了,有我们在,有你们在,咱们想法把红旗再打起来!”


本来,下山时政委交代要我鼓励鼓励她的,我也想好了一些话要对她说,可是一看刚才这情况,听了她的话,她是那么硬实,口口声声谈的是怎么坚持斗争,根本没把困难放在心上,我还有啥好说的?干脆就直截了当地谈任务了。


我刚要开始传达县委的指示,她蓦地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看,见了你我喜欢得什么都忘了,该弄点东西你吃吃。”她揭开砂罐,拿出两个红薯丝子拌和菜叶做的窝窝,又拉出一个破坛子,在里面掏了半天,摸出一块咸萝卜,递到我面前说,“自从并了村,离山远了,白鬼看得又严,什么东西也送不上去,你们可受了苦了,好的没有,凑合着吃点吧!”


走了一夜,也实在有些饿了,再加上好久没见盐味儿了,看到了咸菜,也真想吃,我没怎么推辞就吃起来。咸菜虽说因为缺盐,腌得带点酸味,但吃起来可真香。一吃到咸味,我不由得想起山上同志们那些黄瘦的脸色——山上缺盐缺得凶哪。


一面吃着,我就把魏政委对地下党活动的指示,传达了一番。县委指示的问题很多,譬如了解敌人活动情况、组织反收租夺田等,还有一些可能遇到的困难和办法。她一边听一边点头,还断不了问几个问题。末了,她说:“魏政委说得一点也不假,是有困难哪,可咱是什么人!十八年上刚开头干的时候,几次反‘围剿’的时候,咱都坚持了,现在的任务也能完成!”她说得那么坚决又有信心,她把困难的任务都包下来了。


我们交换了一些情况,鸡就叫了。因为这是初次接头,我一时还落不住脚,要趁着早晨雾大赶回去。


在出门的时候,她又叫住了我。她揭起衣裳,把衣裳里子撕开,掏出了一个纸包。纸包里面是一张党证,已经磨损得很旧了,可那上面印的镰刀斧头和县委的印章都还鲜红鲜红的。打开党证,里面夹着两块银洋。她把银洋拿在手里掂了掂,递给我说:“程同志,这是妞她爹出征以前给我留下的,我自从‘并村’以后好几个月也没缴党费了,你带给政委,积少成多,对党还有点用处。”


这怎么行呢,一来上级对这问题没有指示,二来眼看一个女人拖着个孩子,少家没业的,还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坚持工作,也得准备着点用场。我就说:“关于党费的事,上级没有指示,我不能带,你先留着吧!”


她见我不带,想了想又说:“也对,眼下这个情况,还是实用的东西好些!”


缴党费,不缴钱,缴实用的东西,看她想得多周到!可是谁知道事情就出在这句话上头呢!


过了半个多月,听说白匪对“并村”以后的群众斗争开始注意了,并且利用个别动摇分子破坏我们,有一两个村里党的组织受了些损失。于是我又带着新的指示来到了八角坳。


一到黄新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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