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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丏尊,叶圣陶
出版社:天天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05-01
书籍编号:30553492
ISBN:9787501611027
正文语种:中文
字数:
版次:1
所属分类:教材教辅-中小学
版权信息
书名:文心选编
作者:夏丏尊,叶圣陶
出版社:天天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6-05-01
ISBN:978750161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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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说明
叶圣陶先生(1894~1988),是我国20世纪杰出的作家、教育家和出版家,他的一生跨越晚清、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时期,从事教育、编辑和出版工作长达60余年。他是我国近现代史上一些重大变革的“亲历者”和“参与者”,也是20世纪一系列重大教育出版活动的领导者、决策者和组织者,为文学、语言、教育、出版等事业做了许多切实的工作。
叶先生1912年开始杏坛生涯,1930年底在开明书店做编辑工作时开始编辑语文书籍和儿童故事书。由叶圣陶先生编撰的上海开明版国语读本,至今仍为很多人所欣赏。在教学和编辑之余,先生还笔耕不辍,写下了大量儿童文学作品,深受小读者们的喜爱,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孩子的成长。
凭借丰富的教学实践和写作经验,叶先生留下的《作文论》、《语文随笔》等等著作多角度多侧面地介绍语文知识和写作技巧,通过实例讲述学习语文和写作的成功诀窍和失败的根源,无不体现出深厚扎实的理论学养和亲切朴实的教学思想。为提高今天的小学生们的语文水平和动手动脑的综合能力,提高孩子们的阅读的兴趣,培养他们的审美能力,我们经叶圣陶先生的后人授权,从叶先生的《作文论》、《语文随笔》等经典著述中,选编出适合今天日小读者阅读的部分内容,重新汇编为这套“大师教我学知识”。叶先生当年提出的问题,倡导的方法,解决的方案,都具有普遍性和针对性,时至今日,依然有着鲜明的现实意义和借鉴意义。
“大师教我学知识”首次推出四本,分别为《怎样学语文》、《怎样写作文》、《有趣的科学》、《玩转数学游戏和艺术》,包括语文、作文、音乐、美术、运动,甚至玩具制作、模型制作等内容,实例安全便捷,语言通俗易懂。今后,我们还将继续推出夏丏尊、叶圣陶两位大家关于阅读和写作的经典著作。
这套书采用全彩印刷,除保留原有插图之外,在部分篇章中还重新插入了我国漫画大师丰子恺(1898—1975)的一些精美儿童漫画。丰子恺先生生前曾经多次为叶圣陶先生的著作配图。二人的合作珠联璧合,受到广泛赞誉。
编辑在审稿过程中,仅对原稿印刷上的某些错讹、不规范的字词和标点等进行了校正,其他皆保持原貌。
由于才疏学浅,难免会有疏漏,敬请方家指正。
一 “忽然做了大人与古人了”
正午十二时的下课钟才打过,H市第一中学门口蜂也似的拥出许多回家吃午饭去的学生。女生的华丽的纸伞,男生的雪白的制服,使初秋正午的阳光闪耀得愈见明亮。本来行人不多的街道,突然就热闹起来。
“从今日起,我们是初中一年生了。上午三班功课,英文仍是从头学起,算学还是加减乘除四则,都没有什么。只有国文和我们在高小时大不同了,你觉得怎样?”周乐华由大街转入小巷,对同走的张大文说。
“我也觉得国文有些繁难。这恐怕不但我们如此,方才王先生发文选时,全级的人看了似乎都皱着眉头呢。”
“这难怪他们。我和你在高小时对于国文一科总算是用功的,先生称赞我们俩在全级中理解力最好,尚且觉得够不上程度。”
“今天发出来的两篇文选,说叫我们预先自习。我方才约略看了几处,不懂的地方正多哩。你或者比我能多懂些吧。”
“哪里哪里。反正今天是星期一,王先生方才叫我们在星期三以前把那篇白话体的《秋夜》先预备好,还有一天半工夫呢。我回去慢慢地预备,真有不懂的地方,只好去问父亲了。”
“你有父亲可问,真是幸福。我……”失了父亲的大文不禁把话咽住了。
“我的父亲与你的父亲有什么两样?你不是可以常到我家里去,请我父亲指导的吗?今晚就去吧,我们一同把第一篇先来预备,好不好?——呀,已到了你家门口了。我吃了饭就来找你一同上课去。下午第一班是图画吗?”乐华安慰了大文,疾步走向自己家里去。
周乐华与张大文是姨表兄弟,两人都是十四岁。周乐华家居离H市五十里的S镇,父亲周枚叔是个中学教师,曾在好几个中学校里担任过国文功课。新近因为厌弃教师生涯,就在H市某银行里担任文牍的职务。
暑假时乐华在S镇高小毕业了,枚叔因为乡间没有中学,自己又在银行里服务,不能兼顾S镇的家,就将全家移居H市,令乐华投考第一中学初中部。张大文原是H市人,自幼丧父,他的母亲因大文身体瘦弱,初小毕业后,即依从医生的劝告和亲戚间的商议,令其转入乡间的S镇小学校去住读,只在年假暑假回到H市来。乡居两年,大文在高小毕业了,身体也大好了,便留在H市与乐华同入第一中学。两人既是亲戚,两年以来又同级同学,情谊真同兄弟一样。
下午课毕后,乐华与大文去做课外运动。阔大的运动场,各种各样的运动器具,比较乡间高小的几有天渊之差。两人汗淋淋地携了书包走出校门,已是将晚的时候了。
乐华走到家里,见父亲早已从银行里回来了。檐下摆好了吃饭桌凳。母亲正在厨下,将要搬出碗盏来。
“今天上了几班课?程度够得上吗?好好地用功啊!”吃饭时枚叔很关心地问乐华。
“别的还好,只是国文有些难。”
“大概是文言文吧,你们在小学里是只读白话文的。”
“不但文言文难懂,白话文也和从前的样子不同。今天先生发了两篇文选,一篇白话的,一篇文言的。白话的一篇是鲁迅的《秋》,文言的那篇叫作《登泰山记》,是姚……做的。”
“姚鼐的吧。这个‘鼐’字你不认识吧。姚鼐是安徽人,是前清有名的文章家。”
“先生交代在星期三以前要把这两篇文章预备好呢。”
“吃了饭好好去预备吧。不懂的地方可问爸爸,现在不比从前了。从前爸爸不和你在一起,自修时没有人可问。”乐华的母亲从旁加进来说。
“我也许无法指导呢。”枚叔苦笑。
“为什么?你不是做过多年的国文教师的吗?”乐华的母亲这样问,乐华也张大了眼睛惊讶地对着父亲。
“惟其做过多年的国文教师,所以这样说。一个孩子从小学升入中学,课程中最成问题的是国文。这理由说来很长,且待有机会时再说吧。”枚叔一壁说,一壁用牙签剔牙。
乐华愈加疑惑。恰好大文如约来了。天色已昏暗,乐华在自己的小书房里捻亮了电灯,叫大文进去一同预习。枚叔独自在庭间闲步,若有所想。
两人先取出《秋夜》来看,一行一行地默读下去,遇到不曾见过的字类,用铅笔记出,就《学生字典》逐一查检,生字查明了,再全体通读,仍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地方。
“‘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你懂得吗?为什么要这样说?”大文问乐华说。
“不懂,不懂。下面还有呢,‘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天空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不懂,不懂。字是个个认识的,连接起来竟会看不明白,怎样好啊!”乐华皱起眉头,埋头再细细默读。
这当儿枚叔踱进小书房来。
“你们看不懂《秋夜》吧?”
“难懂,简直不懂。”乐华、大文差不多齐声说,同时现出请求讲解的眼色。
“不懂是应该的。”枚叔笑着说。
“为什么学校要叫我们读不懂的文章呢?我们在高小读国语读本,都是能懂的。”大文说。
“让我来告诉你们,”枚叔坐下说,“你们在小学里所读的国语课本,是按照了你们的程度,专为你们编的。现在中学里,先生所教的是选文,所选的是世间比较有名的文章。或是现在的人做的,如鲁迅的《秋夜》,或是古时的人做的,如姚鼐的《登泰山记》。这些文章本来不是为你们写作的,是他们写述自己的经验的东西。你们年纪这样小,经验又少,当然看了难懂了。”
“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替我们中学生编国文课本呢?”乐华不平地说。
“照理原应该有人来按了年龄程度替你们特地编的,可是这事情并不容易。我从前在中学校教国文时,也曾想约了朋友另编一部中学国文教本。后来终于因为生活不安定,没有成功。你们也许不知道,现在中学以上的教师,位置是很不安定的,这学期这里,下学期那里,要想在一处安心教书,颇不容易。你们的国文教师是王仰之先生吧。他是我的老朋友,是一位很好的教师。他这学期教你们,也许下学期就不教你们了。中学校国文科至今还没有适当的课本,教师生活的不安定也是一个大原因。”枚叔说到这里,似乎感慨无限,聪明的乐华和大文从枚叔的言语中就窥见了他之所以抛弃教师生活的原因。
“你们在中学里就学,全要靠自己用功的了。因为教师流转不定,无论哪一科,教师是不能负责到底的。”枚叔继续说。
“叫我们对于国文科怎样用功啊!既难懂,又没趣味。”大文说。
“慢慢地来。你们是小孩,是现代人,所读的却是写记着大人或古人的经验的文章。照理,大人的经验要大人才会真切地理解,古人的经验要古人才会真切地明白。你们非从文章中收得经验,学到大人或古人的经验程度不可。”
“叫我们忽然变成大人、变成古人吗?哈哈!”乐华与大文不觉笑起来了。
“现在的情形,老实说是这样。你们还算好呢,从前的人像你们的年龄,还在私塾里一味读四书五经,不但硬要他们做大人古人,还要强迫他们做圣人贤人呢,哈哈!”
“哈哈!”乐华、大文跟着又笑了。
“你们笑什么?”乐华的母亲听见笑声,到房门口来窥看。“外面很凉呢,大家快到外面来,不要挤在一间小房间里。”
于是大家出去,一齐坐在庭心里,这时月亮尚未出来,星儿在空中闪烁着。枚叔仰视天空,对乐华、大文说:
“你们不是正在读鲁迅的《秋夜》吗?现在正是秋夜呢。你看,星儿不是在眼吗?天不是很蓝吗?现在尚是初秋,一到晚秋,天气愈清,天空看去还要高,有时竟会高得奇怪,还要蓝,有时真是非常之蓝。”
乐华、大文点头,如有所悟。
“鲁迅所写的是晚秋的夜,所以文中表现出萧瑟的寒意,凋落的枣树,枯萎了的花草,避冷就火的小虫,都是那时候实在的景物。他对着这些景物,把自己的感想织进去,就成了那篇文章。景物是外面的经验,对于景物的感想是内部的经验。晚秋夜间的经验,你们是有了的,可是因为平常不大留意,在心里印得不深。至于对于景物的感想,那是各人各异的,小孩子所感到的当然不及大人的复杂,即便同是大人,普通人所感到的当然不及诗人、文人的深刻。你们方才说看不懂鲁迅的《秋夜》,就是经验未到鲁迅的程度的缘故。”
“爸爸,好像比刚才懂了许多了呢。——大文,我们再去预习吧,看还有什么地方不懂的。”乐华拉了大文,再到小书房里去。
两人热心地再看《秋夜》,一节一节地读去,觉得比先前已懂得不少,从前经历过的晚秋夜间的景物也一一浮出在眼前,文中有许多话,差不多就是自己所想说而说不出的。两人都暗暗地感到一种愉快。
“已经看懂了没有?”枚叔又踱进书房来。
“大概懂得了。——啊,大文。”乐华一壁回答,一壁征求大文的同意。
“这一节恐怕你们还未必懂吧。”枚叔指着《秋夜》中的一节读道,“‘我忽而听到夜半的笑声,哧哧地,似乎不愿意惊动睡着的人。然而四围的空气都应和着笑。夜半,没有别的人,我即刻听出这声音就在我嘴里,我也即刻被这笑声所驱逐,回进自己的房。灯火的带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这一节恐怕懂不来吧?”
“真的,不懂得。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自己笑了会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四周的空气也会应和着笑?”乐华问。大文也抬起头来注视枚叔。
“我方才曾把经验分为两种,一种是外面的经验,一种是内部的经验。外面的经验是景物的状况,内部的经验是作文说话的人对于景物的感想,譬如说天上的星在闪烁,这是景物,是外面的经验。说星在冷眼,这是作文说话的人对于星的感想,是内部的经验。外面的经验是差不多人人共同的,最容易明白。内部的经验却各人不同。如果和外面的经验合在一处的时候,比较还容易懂得。像这节,全然是写作者那时个人的心境的,却是纯粹的内部的经验。我们除了说作者自己觉得如此以外,更别无什么可解释的了。”
“那么,爸爸也不懂?”乐华惊问。
“也许比你们多懂得一些。真能够懂的怕只有作者鲁迅自己了。但是鲁迅虽能真懂,却也无法解释给你们听哩!”
才在预习中感到兴趣的乐华与大文,听了枚叔的这番话,好像头上浇了冷水,都现出没趣味的神情。
“这是无可如何的事。诗词之中,这种情形更多,你们将来读诗词会时时碰到这种境界呢。你们尚是孩子,今后所读的文字却都是现成的东西,不是现代的大人做的,就是古代的大人做的。他们不但是大人而且都是文人,他们只写自己的内外经验,并不预计给你们读的。你们能懂得多少,就懂多少,从文字里去收得经验,学习经验的方法。你们不久就要成大人了,趁早把思考力、想象力练习到水平线的程度,将来才不至于落伍。”枚叔说了就拔步走出。
大文在乐华小书房中又坐了一会儿才回去。乐华送他出门时,笑着说:
“我们忽然做了大人与古人了!”
二 方块字
星期三下午接连是两班国文课。王先生讲解选文,采取学生自动的方式,自己只处于指导的地位。先叫一个学生朗读一节,再令别一个学生解释。一节一节地读去讲去,遇有可以发挥的地方,他随时提出问题,叫学生们自己回答,或指名叫某一个学生回答,最后又自己加以补充。全课堂的空气非常活泼紧张。
乐华与大文坐在最后的一排。他们已把《秋夜》与《登泰山记》好好地预习过了,什么都回答得出。因为怕过于在人前夸耀自己,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静听同学们的讲读和先生的补充。遇到全课堂无人能回答时,才起来说话。在这两班功课中,乐华与大文各得到两三次开口的机会。王先生都赞许说 “讲得不错”。全堂的同学时时把眼光射到他们身上。
在乐华与大文看来,同学们的讲解,有的似是而非,有的简直错误得可笑。最可注意的是王先生的补充了。乐华把王先生所补充的话择要记录在笔记册上,给大文看。他所记的如下:
重复法
——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我即刻听出这声音就在我嘴里,我也即刻被这笑声所驱逐,回进自己的房。灯火的带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
拟人法
——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
——鬼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蓝,不安了,仿佛想离去人间,避开枣树,只将月亮剩下。……
——苍山负雪。半山居雾若带然。
《秋夜》
——写景。状物。想象分子多。文字奇崛。
《登泰山记》
——写景。纪行。朴实的记载。文字简洁。
大文自己也有所记,两人彼此交换了看,把重要的互相补充,彼此所记的条数愈多了。
王先生教授时,很注意于文言与白话的比较,他说:
“诸君第一次读文言文,一定会感到许多困难。但是不要怕,普通的文言文并不难。文言和白话的区别只有两点,一是用字的多少,一是关系词的不同。例如,《登泰山记》是文言,开端的‘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如果用白话来说,就是‘泰山的南面,汶水向西流着’,白话的字数比文言多了几个。在文言中,一个‘阳’字可作‘南面’解,‘西流’二字可作‘向西流着’解,在白话文中却不行。又如‘之’字,在白话文用‘的’,这是关系词的不同。诸君初学文言须就这两点上好好注意。”
随后王先生就从《登泰山记》中摘出句子来,自己用白话翻译几句给学生听,再一一叫学生翻译。在这时,乐华知道了许多文言、白话用字上的区别。知道“者”就是“的”,“皆”就是“都”,“其’就是“他的”,“也”就是“是”,“若”就是“像”等。
一篇《登泰山记》,由全体学生用白话一句句翻译过以后,王先生又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来,说:
“《登泰山记》中说,‘苍山负雪,明烛天南。’这‘烛’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蜡烛的‘烛’。”一个学生起来说。
“蜡烛?”王先生摇着头。“谁能改用别的话来解释?”
“方才听先生讲过,‘烛’是照的意义。”另一个说。
“是的,我曾这样说,‘烛’字作照的意义解。但为什么作这样解释呢?有人能说吗?”
全课堂的眼光都集注于乐华、大文两人。大文用臂弯推动乐华,意思是叫他回答。
“因为烛会发光,所以可作照字解。——这是爸爸教我的。”同学们太注意乐华了,使他很不好意思,他便把责任推到自己的父亲身上去。
“对了,‘烛’字本来是名词,在这里用作动词了。诸君在高小里,当已知道词的分类,你们入学试验的时候,我曾出过关于文法的题目,大家都还答得不错,词的种类和性质,想来大家已明白了。谁来说一遍看?”
“名词、代名词、动词——动词之中有自动与他动二种,形容词、副词、接续词、介词、助词,还有感叹词。”一个学生很熟地背出文法上品词的名称来。
“不错,有这许多词。”王先生随即在黑板上写一个“梦”字,问道,“‘梦’字是什么词?”
“是名词。”一个学生回答。
王先生又把《秋夜》里的“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几句话写在黑板上,问道:
“不错,‘做梦’的‘梦’字是名词。下面梦见的‘梦’字是不是名词呢?”
“不是,不是。”许多学生回答。可是没有人能说出那些“梦”字的性质来。
“那些‘梦’字和‘见’字联结,成为动词了,”王先生说,“还有我们称一个人睡着了说话叫‘说梦话’,这‘说梦话’的‘梦’,是什么词呢?”
“是形容词。”大文回答。
先生又在黑板的另一角上写了一个“居”字,问:“这是什么词?”
“普通属动词。”一个学生回答。
“那么《登泰山记》中‘半山居雾若带然’的‘居’字呢?是不是动词?”先生问。
“刚才先生说,居雾是‘停着的雾’的意思,那么这‘居’字对于‘雾’字是形容词了。”坐在大文前面的一个学生回答。那个学生名叫朱志青,是和乐华、大文同一自修室的,乐华、大文在同级中最先认识的就是他。
“不错,是形容词。”王先生说到这里,下课钟响了,杂乱的脚步声从左右课堂里发出。先生用手示意,一壁说道:“且慢走,还有几句很要紧的话。——我国文字是方方的一个个的,你们从前幼时,不是认过方块字吗?我国文字没有语尾的变化,真是方块字。什么字什么性质,没有一定,因所处的地位而不同。像方才所举的几个字,都是因了地位而性质变易的。这情形在读文字的时候,要随时留意,尤其是文言文。因为文言文用字比白话文简单,一个字弄不明白,解释上就会发生错误的。”
运动场上虽已充满着快活的人声,王先生的课堂里却还没有鞋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直到王先生向学生点头下讲台为止。
乐华对于王先生所说的“方块字”三个字,很感到趣味,他不但记起了幼时母亲写给他的红色的小纸片,还得到种种文字上的丰富的暗示。与大文回去的时候,走过一家茶店门口,见招牌上写着“天乐居”三个大字,署名的地方是“知足居士书”,又见茶店间壁的一户人家的墙门头顶有“居之安”三字凿在砖上。就指向大文道:
“方才王先生说过‘居’字,恰好这里就有三个‘居’字呢。让我们来辨别辨别看。”
“天乐居的‘居’是名词,居士的‘居’是形容词,居之安的‘居’是动词啰。”大文说得毫无错误。
“想不到一个字有这许多的变化。我们在高小时只知道名词、动词等的名目,现在又进了一步了。”
两人一壁走,一壁注意路上所见到的字,不论招牌、里巷名称,以及广告、标语,无一不留心到。你问我答,直到中途分别才止。
三 题目与内容
星期六的第一班是国文课的作文。许多同学来到这学校里,这还是第一次作文,大家怀着“试一试”的好奇心,预备着纸笔,等候王仰之先生出题目。
天气非常好。阳光从窗外的柳条间射进来,在沿窗的桌子上、地板上、同学的肩背上印着繁碎的光影。王先生新修面颊,穿着一件洗濯得很干净的旧绸长衫,斜受着外光站在讲台上:谁望着他就更亲切地感到新秋的爽气。
“诸君且放下手里的笔,”王先生开头说,“这是第一次作文。关于作文,我要和你们谈几句话。现在我问:在怎样的情形之下,我们才提起笔来作文呢?”
“要和别地的亲友通消息,我们就写信,写信便是作文。”一个学生回答。
“有一种意见,要让大众知晓,我们就把它写成文字:这比一个一个去告诉他们便当得多。”
“经历了一件事情,看到了一些东西,要把它记录起来,我们就动手作文。”
“有时我们心里欢喜,有时我们心里愁苦,就想提起笔来写几句:写了之后,欢喜好像更欢喜了,愁苦却似乎减淡了。有一回,我看见亲手种的蔷薇开了花,高兴得很,就写一篇《新开的蔷薇》;再到院子里去看花,觉得格外有味。又有一回,我的姊姊害了病,看她翻来覆去不舒服,我很难过,就写一篇《姊姊病了》;写完之后,心里仿佛觉得松爽了一点。”
王先生望着最后说话的一个学生的脸,眼角里露出欣慰的光,他点头说:“你们说的都不错。在这些情形之下,我们就得提起笔来作文。这样看来,作文是无所谓的玩意儿吗?”
“不是。”全级学生差不多齐声回答。
“是无中生有的文字把戏吗?”
“也不是。”
“那么是什么?”王先生把声音提高一点,眼光摄住每一个学生的注意力。
“是生活中间的一个项目。”朱志青的口齿很清朗,引得许多同学都对他看。
王先生恐怕有一些学生不很明白朱志青的话,给他解释道:“他说作文同吃饭、说话、做工一样,是生活中间缺少不来的事情。生活中间包含许多项目,作文也是一个。”
乐华等王先生说罢,就吐露他的留住在唇边的答语道:“作文是应付实际需要的一件事情,犹如读书、学算一样。”
王先生满意地说:“志青和乐华都认识得很确当。诸君作文,须永远记着他们的话。作文是生活,而不是生活的点缀。”
停顿了一会儿,王先生继续说:“那么,在并没有实际需要的时候,教大家提起笔来作文,像今天这样,课程表上规定着作文,不是很不自然的可笑事情吗?”
“这就叫作练习呀。”大文用提醒的声口说。
“不错。要教诸君练习,只好规定一个日期,按期作文。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并不是作文这件事情必须出于被动,而且必须在规定的日期干的。到某一个时期,诸君的习惯已经养成,大家把作文这件事情混合入自己的生活里头,有实际需要的时候能够自由应付:这个不得已的办法就达到了它的目标了。”
王先生说到这里,回转身去,拿起粉笔来在黑板上写字。许多学生以为这是出题目了,都耸起身子来看。不料他只写了“内容”两个字,便把粉笔放下,又对大家谈话了。
“我们把所要写的东西叫作‘内容’,把标举全篇的名称叫作‘题目’,依自然的顺序,一定先有内容,后有题目。例如,看见了新开的蔷薇,心里有好多欢喜的情意要写出来,才想起《新开的蔷薇》这个题目;看见了姊姊害病,心里有好多愁苦要想发泄,才想起《姊姊病了》这个题目。但是,在练习作文的当儿,却先有题目。诸君看到了题目,然后去搜集内容。这岂非又是颠倒的事情吗?”
全堂学生都不响,只从似乎微微点头的状态中,表示出“不错,的确是颠倒的事情”的回答。
“颠倒诚然颠倒,”王先生接下去说,“只要练习的人能够明白,也就没有害处。练习的人应该知道作文不是遇见了题目,随便花言巧语写成几句,就算对付过去了的事情。更应该知道在实际应用上,一篇文字的题目往往是完篇之后才取定的,题目的大部分的作用在便于称说,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关系。这些见解很关重要。懂得这些,作文才是生活中间的一个项目,不懂得这些,作文终于是玩意儿、文字把戏罢了。从前有人闲得没事做,取一个题目叫作《太阳晒屁股赋》……”
全堂学生笑起来了。
王先生带着笑继续说:“他居然七搭八缠地写成了一篇,摇头摆脑念起来,声调也很铿锵。这种人简直不懂得作文是怎么一回事,只当它是无谓的游戏。其实,这样的作文,还是不会作的好;因为如果习惯了,对于别的事情也这样‘游戏’起来,这个人就没有办法了!然而,从来教人练习作文,用的就是类乎游戏的方法,诸君恐怕不大知道吧?刚才看了几页历史,就教他作《秦始皇论》《汉高祖论》,还没有明白一乡一村的社会组织,却教他作《救国的方针》《富强的根源》。这不但二三十年前,就是现在,好些中学校里还是很通行呢。这些题目,看来好像极正当,可是出给不想作、没有能力作的学生作,就同教他作《太阳晒屁股赋》一样,而且对于他的害处也一样。”
又是一阵轻轻的笑声,笑声中透露出理解的欣快。
“所以,我不预备出这一类的题目给诸君作。本来,出题目可以分作两派。刚才提起的是一派。这是不管练习的人的,要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例如要你论秦始皇你就得论秦始皇;要你怎么说就得怎么说,例如要你说‘我国之所以贫弱全在鸦片’,你就得说‘我国之所以贫弱全在鸦片’。另外一派就不然,先揣度练习的人对于什么是有话说的、说得来的,才把什么作为题目出给你作。而且这所谓什么只是一个范围,宽广得很,你划出无论哪一个角来说都可以。这样,虽然先有题后作文,实则同应付实际需要作了文,末了加上一个题目的差不多,出题目不过引起你的意趣罢了,所写的内容还是你自己原来就有的。我的出题目就属于这一派。”
王先生说到这里,才在黑板上写出两个题目:
《新秋景色》
《写给母校教师的信》
许多学生好像遇见了和蔼的客人,一齐露着笑脸端详这十几个完全了解的字。有小半就拿起笔来抄录,还有几个随口问道:“是不是作两篇?”
王先生一壁掸去衣袖上的粉笔灰,一壁回答道:“不必作两篇,两个题目中拣作一个好了。如果有兴致两个都作,那当然也可以的。——你们且慢抄题目,我还有几句话。对于这两个题目,我揣度诸君是有话说的,说得来的。我们经过了一个炎热的夏季,这十几天来天气逐渐凉快,时令已交初秋,我想大家该有从外界得来的一种感觉,从而想到‘这是初秋了’。请想想看,有没有这种感觉?”
“有的,”一个胖胖的学生说,“我家里种着牵牛花,爬得满墙,白色的、紫色的、粉红色的都有。前一些时,早晨才开的花,经太阳光一照就倒下头来了,叶子也软垂垂地没有力气。有一天上午,已经十点钟光景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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